依然公主是在慈宁宫找到李昌平的。
接过金凤,面色平静的皇帝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用苍凉无比的目光将这古朴厚重的大殿环视了一周。
住在这里的最尊贵的女子已然离去,物也不是原来的光景。没有了那女子的细心照料,这些名品菊花便枯死了一大半,活着的不过如奄奄一息的垂危病人似的,有气无力地摇动着细小的枝和叶。
“正月,你今年二十二了?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李昌平看着手中的金凤,狡黠地笑道,“你皇祖母嫁给你皇爷爷时也是二十二岁。——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就当是沾沾你皇祖母的喜气吧。”
依然公主毕竟是女孩,一般女儿家的心事怎么少得了?听李昌平如此说,早把来时的肚里装的说词都扔到九霄云外去了,只是呆呆地听着。
李昌平仰着脸想了想,淡淡地问道:“俞家大少爷,怎么样?”
“俞家大少爷?不知道是哪个俞大少爷?”依然公主本以为自己就算不是青灯古佛了残生,也是孑然一身,在珠玉的包裹下渐渐老去,不想现在谈婚论嫁之事近在眼前,自是万分欣喜,凌厉的眉眼亦柔和了许多。
李昌平闻言哈哈大笑,不屑地说道:“京城俞家,能有几个大少爷?”
“父皇!”依然公主柳眉一挑,不敢置信地说道,“俞家大少爷?就是那个快死了的痨病鬼?您……”
李昌平一扬手,将金凤稳稳地插入依然公主又黑又厚的发髻中,似笑非笑地说道:“快死了的痨病鬼?月儿,别这么说。俞家公子,风流倜傥,烟花巷里混的时间久了,难免得了些风流的候症……再说了……”
皇帝故意顿了顿,看着自己女儿因为惊怒交加而变得铁青的面庞,毫不避讳地展露着享受似的笑容:“半截儿身子入了黄土的人,只怕也熬不过这几天了……这是母后的东西,终久是要还给她的……”
“不!”依然公主猛地后退三步,像看疯子一样死死盯着眼前这个温和俊朗但却陌生的男人。这个男人是她的父亲,一直对她疼爱有加的父亲。
“呵!”李昌平悠然笑道,“想知道为什么吗?这个答案许多人到死都不得知道……当然也有人很明白……朕还是比较喜欢看着人义无反顾,或者心如死灰地走向黄泉路……”
“你的皇祖母、朕的亲生母亲、先帝的结发妻子、李国集万千尊荣于一身的大行昭懿武太后俞花浅,竟与自己同父同母的弟弟、朕的好舅舅俞少期在象征太后威仪的慈宁宫中行污秽之事!”李昌平提高了音调,脸上青筋暴起,肌肉一下一下地跳动着,剧烈颤抖犹如山崩。
依然公主一缩肩膀,用满是恐惧的目光瞅着怒火中烧的天下之主,云披霞裳仿佛都被之熔化,只剩下那颗赤裸裸、血淋淋的心。
李昌平上前一步,捏着依然公主保养得丝滑似锦的下巴,满意地笑了笑,说道:“流着顾氏的血,难怪这般无用!姓俞的也好,姓顾的也罢,还有那孤魂野鬼生下的小贱种……一个都跑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