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之中,一辆篷车沿着若隐若现的葱郁小径慢腾腾地移动着。
驾车的少年约么十六七岁,面貌黝黑,一领布衣寒酸至极,脸上东一群,西一堆地长满了红疹。及至城中人人唯恐避之而不及,以绢掩鼻,皱着眉头匆忙跑开。难以想象,这就是风姿卓然的木氏家主。
出乎意料的是康州守城军士竟视而不见,仍旧自顾自地吆五喝六,将铜板碰得叮当响。直到进了城门,那捂得严严实实的毡片才略微张开了一条缝。
映入眼帘的是地上一栋栋高大但却陈旧的阁楼,亏得南边风和日丽,若在北方,一年一度的西北风就能以摧枯拉朽之力将它们尽数毁掉。
而他们此刻走马沓沓的地方,是早已干涸的河道。俞清隐幼年还坐船在康州走过,在她眼里,这是比京城还要繁华百倍的大都市。雕梁画栋,水路纵横尽显飘逸之美。
可怜这座以商业起家并闻名于世的玲珑秀丽之城也逃不了沉寂的命运,连小商户们也是懒懒的。算起来,还是前朝皇帝修建的朱色砖墙更长久些,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一朝又一朝,还依然辉煌如初。
若说康州城内气势不减当年的也就只有州府衙门了。
“于——”篷车停了下来,两个同样黑瘦的华服男子往地上一跳,冲驾车的青年点了点头,径自推开了州府森严的大门。
木氏的易容之术果真一绝,扮上后同为女孩儿的她们都恍惚了一下,真想洗去伪装看看自己的脸究竟有多红。
通报后,接待她们的是府中一小吏。
小吏不敢怠慢,康州现在穿得上绸衫的人可不多:“请问二位少爷高姓?”
俞清隐笑笑不言,却将婉书的锦衣卫腰牌递了出去。
婉书的官号叫做玉麒麟,是个不辨男女的名字。
那小吏把眼一瞅,吓得浑身发抖,颤声说道:“大……大人……不与小人相干……”
俞清隐微笑着温言道:“那你就把事情说清楚啊。只别告诉本官‘不知道’三个字。”
“是,是。这都是知州杨大人和通判孟大人的主意……我……我们这里生意官也做,民也做,把盐卖到别处就能挣一大笔……黄金。害怕大人追究所以……”小吏伏在俞清隐耳边,支支吾吾地说道。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也算是个小头家了。”俞清隐会意,摇着头说道,“你也太糊涂了!太子殿下没事也就罢了。若有半星差池,只怕你康州城官民……”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不还在宜州吗?”小吏大惊失色,茫然地问道。
俞清隐眼中的算计一闪而过,噙着笑意,幽幽地说道:“本官是太子殿下的贴身侍卫,难道还不如你么?”
“是,是。”那小吏赶忙收颜敛色,诚惶诚恐地躬身说道。
俞清隐接着问道:“你知州大人呢?”
“呃……杨大人去见主家主了。”小吏面露难色,犹豫了半天方才半吐半露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