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爱卿这些天舒怀么？”慕容寻坐下，声气之中还真有些关怀之意。

顾云溪闻言，赶忙木木地跪倒在地，低声答道：“托陛下洪福……”

慕容寻道声起来，眼神往四周扫了几扫，长叹一声：“可惜呀，听说顾爱卿还是大家公子出身，却不想今日……唉，时也！运也！”说着，又的顾云溪看了过去。

顾云溪咬了咬牙，一声不吭。

“你也见过阿宁了吧。”慕容寻恍若未见，继续自顾自地说道，“怀着身孕，已经四个月了。要做娘的人了，是不是比以往又自不同。”

“还是一样的冷血。”顾云溪想都不想，脱口而出。

“你不是想杀她么？朕可以帮你。”慕容寻徇徇引诱着，望着即将上勾的猎物，语调显得无比兴奋。

顾云溪迟疑了一下，郑重叩首：“谢陛下。”

慕容寻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淡淡地说道：“你本是宫庭医者，该做什么，怎么去做，想必不用朕来费心。”

“是……”顾云溪接过药包，眉宇间略有愁容。姑父神灵在上，这是侄儿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违背医者之德。几年前，那件事随着静恒大长公主的尸身一道被掩入黄土，而今也该有个了局了。整整八年，两千八百八十日，他都没有睡过一次安稳觉。

慕容寻也不再看他，起身抖抖衣衫，似乎是要拂去绛紫色绸裳上的灰尘。临走时抛下一句：“朕没有逼你。做与不做，自己选择。”

忍辱负重为人奴仆就是为此，十年磨一剑，怎可一朝弃之深谷？顾云溪死死抓着药包，放在鼻上嗅了嗅，露出一种古怪的神色。

蛰伏七日，找来找去，铜墙铁壁般的凤凰院终于被他钻了空子。

俞清隐近来郁忧结情，身子竟削瘦了下去。慕容寻“大急”，慌忙四处请衣调治。就把这个叫谢小安的女医带进了门。

慕容寻故意而为之，自然另有深意。这个谢大夫就是顾云溪姑父赵郎中的弟子，与他亦有青梅竹马之情。

绮明院本是府中柴房，虽有“绮明”这块崭新的匾额，也难掩其中的破败。一个扎着丫髻的宫女正坐在矮凳上，拿着斗大的蒲扇，一下一下，认真地扇着火。

“小安？”顾云溪张口忽地唤道。

回望的脸圆圆的，眼角有颗如泪似的朱砂痣。难以想象，传说中的天煞孤星竟是这般形容，半点冷气也无。

“师哥？”谢小安又惊又喜，“你……你怎么当了侍卫？”

“一言难尽。”顾云溪叹了口气，“师妹，你能帮师兄一个忙么？”

谢小安赶忙草草摆了摆手：“且别忙！等我给皇后娘娘送了安胎药就回来，陛下也在呢！”

“小安，看在已故师父的面上，你就帮师兄一回吧。”顾云溪蓦地看向谢小安，明亮的眸子中芳华不再，只余了空洞洞的一个壳。

“怎么帮？”谢小安只觉心中一痛，只得陪笑相问。

顾云溪坐在凳子上，望淡淡地笑说道：“我看这碗药可能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待会儿上头要问起来，你只说我看过这碗药。”

谢小安满心狐疑，正欲说话，却见小丫头子来催，不得已，赶忙抽身去了。

“请皇后安……”谢小安用托盘将药捧至俞清隐房中，神色慌忙，心脏突突地跳着，碗中粽黑色的液体粼然若轻风下的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