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辽河已经结上了厚厚的冰霜,努尔哈赤率领八万八旗精兵,如履平地的越过了辽河。在春夏季节,辽河河宽水深,犹如一道天堑,阻隔着努尔哈赤的八旗兵侵略辽西,但是随着四季流转,辽西已经失去了辽河的庇护!
虽然一早收到辽西那边传来的情报,但努尔哈赤是一个谨慎的猎手,他还是打算全副武装的率兵前往西平堡、镇武堡等辽河沿线的明军城堡走上一遭。
西平堡下,努尔哈赤精锐的两黄旗披甲人朝空荡荡的城头发起冲锋,他们架着云梯,没有遇到丝毫阻碍,就攻上了城头。很快西平堡的城门被披甲人打开,努尔哈赤率骑兵群呼啸入城,他命令道:“挖地三尺,看看城里头还有没有活口。”
很快,有个小头目冲了过来,跪倒在努尔哈赤马下,嚷道:“大汗,城内空无一人,粮草、器械一并被搬空了,这就是一座空城!”
努尔哈赤点了点头,他扬了扬手中的马鞭,让小头目退下,努尔哈赤面色严肃的说道:“不愧是熊廷弼啊,还是一如既往的死守,真是让人无从下口啊。”老将舒尔哈齐时刻护在努尔哈赤左右,听到努尔哈赤的低语声后,他连忙说道:“是啊,咱们大金国最不怕的就是跟南蛮子兵对兵,将对将的做过一场,可最怕的就是像熊廷弼这种乌龟王八的打法,总也爱龟缩在城池里头,这下子棘手了,那广宁城非但城池高大深厚,而且城内少数驻守着十四万明军,假如熊廷弼当真收缩全部兵马屯驻在广宁城内,咱们若是硬拼,只怕会伤亡惨重。”
努尔哈赤不悦的瞥了舒尔哈齐一眼,而后他纵马跑到三军阵前,怒吼道:“明军已经被大金国的勇士们吓破胆了!他们现在连跟咱们的勇士交锋的勇气都没有了,已经开始弃城逃窜啦。”话音落下,三军将士哄然大笑,肆意地嘲弄着明军的孱弱。
只有老将舒尔哈齐的面色越来越复杂。
“大金国万胜!八旗万胜!”努尔哈赤扬起手中的马鞭,威武霸气的怒吼道。
对于尊贵的天命汗,无往不胜,百战百捷的天命汗,八旗将士们是打心眼里崇拜的。见努尔哈赤在鼓舞士气,诸子诸将们纷纷附和着吼出“大金国万胜!八旗万胜!”的口号。
随后,努尔哈赤命令大军按兵不动,夜宿西平堡,并派出数十路斥候前往广宁城方向打探。是夜,努尔哈赤唤来皇太极跟舒尔哈齐,他们三人站在西平堡的城投之上,一边烤火,一边温酒,四周十丈内,都没有人近前。
努尔哈赤割了块羊肉,送到嘴里,大声咀嚼道:“熊廷弼的确是一个难缠的对手,这一次我的预感不太好。”说着,他抬眸望向夜空,发现乌云正迅速遮蔽月亮,似乎又要下雪了。
皇太极忙道:“父汗不必忧虑,虽然熊廷弼是难得的将才,但他麾下的兵勇可并不中用,在我八旗勇士的进逼下,他们不会坚守太久的。”
努尔哈赤解下腰间的酒囊,说道:“那么你觉得熊廷弼能守多久?十天?一个月?两个月?还是半年?”
皇太极语塞,这种话可不能说的太满,正所谓军中无戏言,说错了话可是会出人命。
舒尔哈齐面色复杂的说道:“广宁之战当速战速决,否则指不定那个毛文龙会在辽东捅出多大的娄子来。辽东多刁民,数百万民众不服从管束,一旦让毛文龙煽动了辽东刁民们起事,咱们很可能就要退出辽阳、沈阳,重新退回到赫图阿拉去了。”
“没那么悲观!”努尔哈赤大手一挥,他自有着领袖的气概,“镇江城一战,阿敏打得不错,杀了不少刁民,现如今辽地刁民们的嚣张气焰已经被八旗勇士的刀锋驯服了。他们也不是傻子,自然逐渐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连明廷的正规军都无法同八旗勇士抗衡,更何况是毛文龙那点儿虾兵蟹将?”
见努尔哈赤为此事盖棺定论,舒尔哈齐立即闭上了嘴巴。
努尔哈赤继续说道:“我所担心的只有一点,那便是熊廷弼到底能守多久!此次本汗统帅八万精锐征伐广宁城,每天消耗的粮草数以万计,围上个十天半个月咱们尚且支撑得住,一个月两个月咬咬牙也挺得住,可假如熊廷弼守他个三五个月,咱们这八万大军吃什么喝什么去?”
“广宁城内的十四万兵马,就是每天战损一千人,也能坚守一百四十天,而咱们可供八旗勇士们吃喝的粮草可并没有储备这么多,即便是抢夺辽地百姓们的口粮,也支撑不了这么多天。”
对于熊廷弼的能耐,努尔哈赤还是十分认可的,毕竟这家伙当年可是硬生生抵挡了八旗兵一年多的人啊,当时熊廷弼镇守辽东,有多少个城池需要防守,那种情况下熊廷弼尚且能够防守一年多,更何况现在只需要防守广宁一座城池?
努尔哈赤是有些心有余悸了。
皇太极忽然插口道:“父汗,咱们手中不是还有一个王牌的吗?”
努尔哈赤玩味的笑了笑,鼓励皇太极继续说下去。
皇太极忙道:“王化贞巡抚辽东,镇守广宁的时候,李永芳曾经于他接触过,甚至都已经取得了王化贞的信任。可惜王化贞现在离职了,不过李永芳这条线并没有作废不是吗?听李永芳说,广宁城内的游击将军孙得功有意投靠到父汗麾下,这正是可以利用的一枚棋子啊。”
努尔哈赤笑道:“那个孙得功本汗的确有耳闻,如果利用的好,的确能够起到出奇制胜的效果。”顿了顿,努尔哈赤却吩咐老将舒尔哈齐道:“你去跟李永芳商讨这件事吧,一定要好好笼络住孙得功这个人,此战的关键就看孙得功的啦。”
舒尔哈齐连忙得令。
努尔哈赤满意的点了点头,返身下了城头,回帐篷休息去了。
只有皇太极眉宇落寞,呆呆地盯着眼前的火堆。
舒尔哈齐老于世故,自然瞧出了皇太极那微妙的心思,他连忙解下自己的酒囊递给了皇太极,说道:“四贝勒,你不要多心,可能大汗觉得这件事交给我办更稳妥吧。”
皇太极苦笑道:“得了吧,父汗这么做,其实都是为了十四弟。父汗不希望我在军中的影响力继续扩大下去了,以免对日后十四弟继承汗位造成威胁!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皇太极平常是个喜怒不行与色的人,为人处事,小心谨慎。现在却讲出这番“出格”的言论,足见皇太极已被努尔哈赤伤透了心。
舒尔哈齐叹了口气,作为一个追随努尔哈赤征战半生的老将,他如何不明白努尔哈赤的心思。瞧着失魂落魄的皇太极,舒尔哈齐摇了摇头,转身也下了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