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着田尔耕的手,走到僻静处,小声说道:“刚才娘娘是不是来过了?”
田尔耕忙道:“好像是,具体的干爹你还是问许显纯吧,当时孩儿并不在场。”
魏忠贤点了点头,他问道:“娘娘是来劝皇爷的?皇爷当时可听进去了?”
田尔耕沉思半晌道:“定是没有,听值班的公公说,皇上还把娘娘给骂哭了,说什么后宫不得干政之类的话。”
魏忠贤闻言喜上眉梢。
“如此说来,皇爷对娘娘是很不满喽?”
魏忠贤一阵窃喜,他摆摆手让田尔耕退下,心里却在默默盘算着。作为皇帝身边的头号大太监,魏忠贤可算是跟皇帝朝夕相处的那个人,对于每天皇帝都干了什么事,见了什么人,哪都是心知肚明。皇帝大婚一年多来,魏忠贤可都留心着呐,皇帝召皇后来乾清宫暖阁的次数屈指可数,当然皇帝留宿田妃、段妃宫中的次数同样少之又少。
魏忠贤其实比谁都明白,之所以皇帝性欲不够强烈,那都是被繁重的国事拖累的,并不是对皇后张嫣有什么不满。但他明白,并不是说天下人尽皆明白!
事实上宫里宫外,朝上朝下对于皇帝跟皇后的那点儿隐秘事早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老百姓也许就是看个热闹,吃个瓜。但在有心人眼里,却是动了歪心眼。
譬如说国仗爷、辽东水师提督、海运总兵官田弘遇!
当初他的女儿田秀英未能夺得皇后宝座,田弘遇可是一直耿耿于怀!
现在皇后“不得宠”,岂非是天赐良机?
这几个月来,田弘遇可没少往魏忠贤这里使银子,都快一个月孝敬十万两了,为的就是让魏忠贤在皇帝面前给田秀英多多美言,并且想法子让皇帝多多留宿在田秀英的宫中。田弘遇甚至派人传话,若是让田秀英率先怀上龙种,若是公主,就给魏忠贤三十万的酬谢,若是皇子,那便是五十万的酬谢!
魏忠贤这些日子也没少在这上面劳神,当然,他并非全然是看在银子的“薄面”上,事实上魏忠贤早已经不再是那个混混了!
他现如今的权势虽不至于说是只手遮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也算得上是大明朝暗夜里的天子,无论是锦衣卫还是东厂都已经成了他的收下,至于骆思恭,他早被架空了,毕竟他手下的两名锦衣卫指挥同知许显纯跟田尔耕可都是他魏忠贤的干儿子!
魏忠贤有如此权势,他的野心早已经超脱了黄白之物!
之所以他铁了心帮助田弘遇,更多的是出于政治目的。
原因很简单皇后张嫣极为厌恶魏忠贤。
而且魏忠贤提督东厂,并实质控制了锦衣卫,他的耳目遍及天下,对于京师的风吹草动更是了如指掌,他综合分析了种种情报,已经可以初步断定,皇后张嫣跟东林党人有来往。至于皇后跟东林党“勾结”的目的是什么,魏忠贤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肯定是奔着他来的。
在清流眼里,他魏忠贤始终是天启朝第一权阉,第一奸佞小人!
另外一个足以引起魏忠贤足够警惕的情报是高起潜跟皇后张嫣走的很近,近的令魏忠贤头皮发麻!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高起潜俨然已经成为了天启朝第二大权阉!可惜,他高起潜并非是魏忠贤的嫡系。相反的,高起潜比魏忠贤年轻的多,也因此怀有许多不够本分的心思。
“他一定包藏祸心,想要取代咱家!”
魏忠贤警醒的猜测道。
高起潜虽然没有东厂也没有锦衣卫这些特务大权,但是有一点他比魏忠贤有优势。那就是高起潜懂军事!
如今国朝正值用人之际,皇上对任何懂得军事的人才都高看一眼,所以高起潜才能短时间内,爬到御马监提督太监的高位。
御马监是什么单位?
那是仅次于司礼监的重要机构,指掌着皇帝的近卫军!
虽然之前的四卫营跟勇士营的精锐都被调拨到新军中去了,但是这些时日,皇帝有调拨了大笔银钱,充实了御马监,从京畿地区,募集了万余良家子,严加训练,并配备以最精良的武器甲胄,可以说现如今的御马监虽然兵力不比从前,但战斗力跟重要性却是远胜以往!
水涨船高,御马监的地位节节攀升,那高起潜的地位也一样跟着往上窜。
高起潜晋升的势头已经令魏忠贤感受到了火烧眉头般的威胁!
东林党、皇后张嫣再加上一个不安分的高起潜
魏忠贤的确面临着极其严峻的挑战,稍有不慎,他就会落个死无葬身之地的凄凉下场。
“咱家绝不会坐以待毙!”
魏忠贤手里已经掌握了一条足以摧垮整个东林党、皇后及高起潜政治联盟的猛料,只可惜现如今皇帝正被广宁惨败折磨的焦头烂额,魏忠贤并不觉得这时候将猛料爆出来是最佳时机,所以他还需要些时日等待。
就在这时,魏忠贤看到京报馆侍郎温体仁走进了乾清宫,魏忠贤生怕被外臣瞧见,连忙避退开了。
皇帝见到温体仁后,直接发问道:“京城里已经炸开锅了吧?对广宁城的惨败都议论了什么?”
温体仁匍匐在地,口称微臣不敢。
皇帝大怒:“这帮庸臣!不思为国难尽忠,反倒是满嘴胡言乱语,助长敌酋嚣张气焰,灭我朝廷军威国威,实在可恨!”
顿了顿,皇帝似乎已经恢复了些许冷静,他又问道:“京报馆作为朝廷的口舌机关,你准备如何向天下臣民解释广宁城之败?”
温体仁支支吾吾半晌,说道:“此役败没皆熊廷弼一人之过,与朝廷无错。”
温体仁以为这个答案可以将皇帝的责任推卸的干干净净,没想到皇帝却是怒斥道:“糊涂!熊廷弼何错之有?他坚守广宁城数月,歼敌精锐数万,若非叛将孙得功从中作梗,悖逆列祖列宗,在背后捅了刀子,广宁城又怎可能失陷?”
温体仁眼珠子溜溜的转着,体会着皇帝的真实用意。
对于皇帝跟熊廷弼的关系,温体仁并不知道具体的内情,但是他却是明白,皇帝对熊廷弼极为信任,否则当初也不会顶着整个朝野的压力撤换掉王化贞,力保熊廷弼的主张。
但是现在熊廷弼失败了,结结实实的打了皇帝一耳光,皇帝不可能不愤怒。
但现在皇帝却仍旧要保熊廷弼,这又是为什么?
是了是了,熊廷弼跟皇帝早已经站到了一条战壕里头,两人的命运早已休戚与共,若是一人出了差池,另一人也难逃天下人的口诛笔伐。
假如给熊廷弼定性为庸臣,奸贼。那么当初力保熊廷弼的皇帝不就成了昏君,笨蛋了吗?
所以皇帝力保熊廷弼并非不生熊廷弼的气,而是不得不保,不能不保!
温体仁忙道:“臣下明白了,熊经略战功卓著,唯有孙得功乃大奸大恶之徒,罪不容诛。”
皇帝点了点头道:“熊廷弼非但无错,朝廷还要嘉奖他!跟杨镐丧师失地比起来,跟袁应泰丢光整个辽沈比起来,熊廷弼算得上是一顶一的能臣干吏!京报纸应该着重向天下臣民解释清楚,熊廷弼被建州叛军十多万人马围困数月之久,虽然丢失了广宁城,但也歼灭了叛军数万精锐,这是朝廷自打皇祖朝起,跟叛军作战所取得的最辉煌的战果了!”
温体仁连连点头,丝毫不去理会皇帝言语间那些被明显夸大的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