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官声经有熊廷弼的广宁惨败,节节攀升,现在已经有不少官员在鼓吹什么“为今之计,能够节制建奴者,唯王肖干字一人而已!”
也正是基于此,王化贞颇为自负。
在得到入宫觐见的诏令后,王化贞的第一个反应便是皇帝要重新启用自个儿!
王化贞自觉皇帝之前任用了熊廷弼,而舍弃了自己的正确方案,方有广宁惨败,心里对于皇帝尚有不满,不过他可不敢奢求皇帝会向他道歉,但王化贞觉得,至少也要罢免乃至下狱熊廷弼,他才能答应重新上任,替朝廷镇守辽左。
假如不能如此的话,又如何报当初的一箭之仇?
遥想当初王化贞从辽东灰溜溜的夹着尾巴被召回京城的时候,楚党的官员们可没少挤兑他!
王化贞握紧拳头,心里已经打定主意,“皇上您叫臣下平定建奴、收拾辽东未尝不可,但是臣有条件!那就是让丧师辱国的熊廷弼下狱,否则何以明正典刑,臣下的在军中的威望又何以确立?”
被带到养心殿以后,王化贞已经开始幻想皇帝允许自己的条件的那一幕了。假如自己赶赴辽东上任的途中,能够跟折返京城下狱的熊廷弼遭遇一场,那就更有趣了!
看本府不狠狠的羞辱那个熊疯子一番!
王化贞一想到精彩处,嘴角都咧到后脑勺了。
可是令他感到奇怪的是,养心殿内并没有皇帝。王化贞问带他入宫的太监道:“皇上几时来?”
那个小太监冷冷的说道:“皇上让你候着!”
闻言,王化贞心里“咯噔”一下。
这不科学啊!
你个死太监怎么敢这么对待本官?
难道你不知道本官现如今对朝廷,对大明,对皇上有多重要吗?
难道你不知道现如今能够收拾关外残局的,整个大明朝也就只有本官一人了吗?
王化贞真想抬手给这个太监一记嘴巴子,可是打狗还需看主人,官阶再小宦官,那也是皇帝的家奴,若是真打了宦官,岂不是驳了皇帝的颜面。
王化贞急得团团转,他被晾在养心殿内,坐立不安。
到底出了什么岔子?
莫非皇上召见我,压根不是为了商讨顶替熊廷弼的事宜?
是了是了,皇上不是已经打发王象乾督师关外了吗?难道皇上心中中意的替代人选是王象乾?
王化贞越想越不自信,几乎是在须臾间被打散了傲气。
他面色苍白,脑门之上更是直冒冷汗,默默揣测着圣意,思索着对策。
假如不是为了唤我来交代镇守辽左的事宜,那么皇上还有什么事要跟我谈呢?
王化贞一念至此,忽然闪过了自己在福王府内跟顾秉谦的几次密会
我的老天爷!
难道那件事已经暴露了?
是锦衣卫!是东厂番子!
一定是他们在通风报信、煽风点火!
王化贞瞪大了眼睛,瞳孔收缩,精神高度紧张,整个身体都紧绷的历害。
被晾了足足一个时辰后,天子门下第二号太监高起潜出现在养心殿,他奉命前来,带王化贞到乾清宫去。半道上,王化贞硬塞给高起潜几锭金子,打探情况。高起潜虽然收了钱,却守口如瓶,只淡淡的宽慰他道:“刚刚皇爷在用膳,王大人若是没做亏心事,就勿需惊扰,皇爷胸怀域内,气度广大,若是臣子们只犯了点儿微末小错,皇爷是不会斤斤计较的。”
听了高起潜的话,王化贞心里更加惶恐难安了。
果不其然,到了乾清宫以后,皇帝也没有给王化贞好脸色!
皇帝甚至都不拿正眼瞧他,只是冷淡的开口道:“听人说,回京之后,你对朕颇有怨言?觉得朕不应当将你撤换下来?”
王化贞闻言,心中已经凉了半截,他双膝顿时一软,“噗通”一声,匍匐到皇帝面前,说道:“臣性直鲁,在朝野内外得罪了不少人,他们总也编排臣,希望皇上明察啊。臣对皇上一片赤胆忠心,不敢有丝毫不敬。”
皇帝冷哼一声道:“你的忠心朕自然知晓,否则你今天就不是待在这儿向朕奏对了!”
皇帝的口吻很重,王化贞汗如雨下,紧张极了。
“福王叔觉得你很有才学,他想要让你去做福王世子的老师,你可愿意啊。”皇帝忽然岔开话题道。
王化贞听到“福王”二字的时候,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
福王假如真的有意让王化贞做世子朱由崧的老师的话,肯定会提前让顾秉谦给他打声招呼。但是王化贞此前并没有从顾秉谦处探听到风声。
所以说压根就没有这档子事!
皇帝是起了疑心!
在试探他
王化贞连忙说道:“臣才浅德薄,万万当不起福王世子的老师。更何况,臣乃朝廷命官,乃是皇上的臣子,并非福王千岁的臣子,一女岂侍二夫?忠臣又怎能服侍二主呢?”
皇帝点了点头,从这个角度来看,王化贞的政治素养都把徐光启给比下去了。
听了这话以后,皇帝当即笑出声来,顷刻间春风化雨,命令魏忠贤给王化贞赐座。
今天召见王化贞,本意是要将联络林丹汗,共同讨伐建州叛军的事情托付给他,所以打一开始皇帝就是要笼络王化贞的。
但是出于王化贞以往的种种表现,皇帝还是决心敲打他一番,如此才有了之前的一幕。
王化贞见皇帝忽然又对自己施展其魅力攻势,又是和颜悦色又是赐座赐盏的,这前紧后松的对待,令王化贞生出了“恍如隔世”的感觉。
从这一刻起,“雷霆雨露,具是君恩”的念头,便在他心底生根发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