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对的,父汗可能真的更倾向于岱善哥哥。”皇太极有气无力的将刚刚在王帐内的一幕幕讲给范文程听。
范文程当机立断,进言道:“殿下,现如今的情势已经非常危急了,我们若不想日后受制于人,就必须采取断然的举措,否则只怕殿下的宏图大志再也无法施展。”
皇太极问道:“你想怎么做?”
范文程说道:“岱善权势极大,这固然是他的优势,但同时也令他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敌明我暗之间,对殿下再有利不过了。眼热岱善权位的可不止殿下一人,殿下何不拉拢他们?殿下从前只觉着想要取而代之,就是在天命汗面前邀功邀宠,可现在看来,这条路已经行不通了,如此以来,殿下大可不必再这么吃力不讨好下去了。”顿了顿,范文程其心可诛的说道:“大金国不像明朝那样君主可以唯我独尊。大金国各部落首领,八旗各旗旗主都有不小的势力,只要殿下能够将这些零碎的势力拧成一股绳,即便天命汗不心仪殿下,也不得不妥协。”
“此其一也。其二,殿下一方面团结那些不满于岱善权势煊赫的人马的同时,也要想着如何打压、削弱岱善的权柄势力。关于这一点,草民倒是有个拙见。”范文程说道。
皇太极忙道:“你有什么主意了?”
范文程说道:“草民偶然间听闻外面都在传大贝勒跟汗王大妃之间有私情。”
皇太极摆了摆手道:“捕风捉影而已,大妃阿巴亥是父汗最宠爱的妃子当然,阿巴亥也是阿济格、多尔衮、多铎三人的最大靠山。”
范文程笑道:“汉人中有句话说的好,叫做假作真时真亦假。殿下,只要咱们静下心来做文章,这天底下哪有挖不动的墙角?”
皇太极心中一动,已被说服。
努尔哈赤时代的女真部落还停留在半奴隶半封建制的社会中,整个后金国从上到下都保留着许多荒蛮时代残留下来的陋习。
譬如在女真部落或者说大部分草原部落内部,并没有乱伦这种概念。譬如著名的昭君出塞中的王昭君,起初她嫁给归降汉朝的南匈奴首领呼韩邪单于,单于死后,王昭君又嫁给了呼韩邪的长子新即位的复株累单于。
但悲剧远未结束,是多年以后,复株累单于撒手人寰,王昭君又嫁给了复株累单于的长子,也即呼韩邪单于的长孙。
所以在尚未经离皇太极一系列移风易俗的改革之前,女真族内部子娶母、弟娶嫂的事情屡见不鲜。而代善是权势最大的皇子,位列四大贝勒之首,努尔哈赤去世之后,他是最有可能继承汗位的皇子。阿巴亥如今才三十多岁,努尔哈赤死之后,她还有很长的日子要过。假如代善登上汗位,阿巴亥理论上就是他的女人。不管是为了自己的日后生活,还是为了阿济格、多尔衮和多铎的未来,阿巴亥都必须跟代善打好关系。
阿巴亥也确实这么做了,常常给岱善一些小恩小惠,譬如送点吃的,送点衣服之类的。这本来是后母对养子的一种关爱,可是被别有用心的人一传,就变了味儿。
“等过几天,我就把这件事告诉父汗。”
皇太极打定主意道。
范文程忙道:“不可,倘若大汗听了之后,问殿下此乃后宫秘闻,你是如何得知?,不知道殿下有当如何应答?”
皇太极一时语塞,“请先生教我。”
范文程说道:“草民虽然归降不久,但也听闻大妃阿巴亥独得大汗恩宠,大汗富有四海,后宫之内娇妻美妾何其之多?大汗未能雨露均沾,则必然祸起萧墙。这深宫之内难免有嫉妒阿巴亥之人。殿下只需将这件事告诉此人,此人自然会为我所用。”
闻言,皇太极终于露出了笑意,他抬手指着范文程笑骂道:“你们南蛮子心眼忒多!”
皇太极沉思半晌,说道:“听说父汗的侧福晋德因泽跟阿巴亥有过节,改日我派人送些礼品入宫,偷偷把阿巴亥跟岱善的奸情告诉德因泽就是了。”
范文程忙道:“殿下英明。”
就在主仆二人密谋的时候,下人突然来报,二贝勒阿敏登门拜访。
皇太极吓了一跳,他刚刚正在搞些个阴谋诡计,现在阿敏突然上门,难免有些心虚。皇太极到底是一代人杰,他迅速调整心态,细细一想,觉得阿敏此时上门,多半没有坏处。便亲自出门迎接。
果然不出皇太极所料,阿敏见了皇太极之后,当场就给跪下来,还十分郑重的磕了三记响头。皇太极大感意外,他连忙将阿敏扶起,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后,皇太极恍然大悟,原来是何和礼告知了阿敏跟济尔哈朗真相是皇太极在努尔哈赤面前保住了阿敏兄弟的性命,而非岱善。
皇太极连忙邀请阿敏到家中小酌,阿敏喝了点酒之后,便向皇太极倾诉了满肚子的苦水。皇太极耐心的开导安慰阿敏,讲了许许多多的体己话,令阿敏铭感五内。
这在以前是难以想象的,皇太极素来不喜欢暴躁鲁莽的阿敏,阿敏也不喜欢略显阴沉的皇太极,就更别提作为上位者的努尔哈赤出于帝王心术,有意无意地给两人制造摩擦了。所以在军中皇太极跟阿敏始终是对着干的两股势力。
但是现在不同了,阿敏的阿玛死了,一下子没了主心骨,整个人都变得一蹶不振。而皇太极的变化更大,因为他现在已经改弦更张,下定决心走另外一条路来实现自己的抱负。
“济尔哈朗为什么没来?”
皇太极问道。
阿敏闻言,竟是哭了,这个铁打的汉子哽咽道:“还不是大牢里那帮该杀的狱卒,老子早晚宰了他们。”
皇太极点了点头,想来济尔哈朗是被狱卒们给折磨的不成样子了。皇太极连忙吩咐下人从自己的部族跟奴隶中挑选出最好的医生让阿敏走的时候带上,阿敏感恩戴德,直接对皇太极掏心掏肺道:“我阿玛是被冤枉的!是岱善那个小人冤枉了我阿玛!”
皇太极眼睛飞快的转道:“我这里也有一则小道消息。我在辽阳城内的眼线汇报说,岱善哥哥跟大妃有私情,然后被你阿玛撞见了。岱善哥哥惶恐难安,祈求你阿玛替他保密。但舒尔哈齐叔父对父汗忠心耿耿,又怎会隐瞒?但耐不住岱善哥哥的哀求,只得答道:若是大汗不问,我绝不主动提及,可若是大汗问起,做臣子的那敢隐瞒?”
顿了顿,皇太极绘声绘色的说道:“舒尔哈齐叔父的仁慈没能换来岱善哥哥的感恩戴德,岱善哥哥唯恐舒尔哈齐叔父同父汗通风报信,就恩将仇报,在大军班师回朝的途中,诬告舒尔哈齐叔父,然后愤怒的父汗便下令攻打辽阳城,冤杀了舒尔哈齐叔父。”
听了皇太极的话,阿敏痛苦的大吼大叫起来,他撕心裂肺的怒吼道:“岱善!岱善!”
“不!我要去见大汗,我要告诉大汗真相!我不能让我阿玛带着屈辱跟污名去见天神。”阿敏莽撞的低吼道。
皇太极连忙抱住他,怒道:“你不要命了?此时父汗连我的话都听不进去,他已经被岱善哥哥给蛊惑了,所有逆耳忠言都听不进的,你现在冲过去,只会添乱,你死不足惜,可想想你那些弟弟吧,别牵连了他们。”
闻言,阿敏跌倒在地,匍匐在酒桌下,呜呜地大声哭泣起来。
“阿玛死了,阿玛死了,我成了没有阿玛的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