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两排火铳奏效之后,祖大乐的手下兵勇并没有一拥而上,哄抢军功,他们军纪严苛,始终追随在祖大乐身后,祖大乐的长刀挥向何处,他们就将撕杀与鲜血带到何处。
徐鸿儒引以为傲的信众部队在关宁军面前显得不堪一击,就连徐鸿儒也未能幸免,他为了鼓舞士气,冲杀在一线,却被突如其来的两排火铳击中,虽然他身披坚固的铠甲,只是受了点皮外伤,可是毕竟距离太近,火铳的冲击力过大,将徐鸿儒击倒在地,险些昏厥过去,好一阵都没有站起来。
好在白莲教徒忠心耿耿,他们搀扶着徐鸿儒且战且退,一路往曲阜城外赶去。山的战役由是步入尾声。在徐鸿儒的“中兴福烈帝”的旗帜被砍断之后,农民军很快作鸟兽散。
但是朱由检并不满意,因为祖大乐没能擒住徐鸿儒。
“他们往曲阜城外逃去了。”祖大乐汇报道。
朱由检当即命令祖大寿、祖大乐兄弟一鼓作气,率军杀出山,到开阔的曲阜城外跟农民军决一死战。
祖家兄弟感觉责无旁贷,他们翻身上马,率领骁勇善战的关宁军一路追杀着逃亡的农民军,感到了曲阜城外。
曲阜城外,因为徐鸿儒抽调了大部分精锐部队去设伏,所以农民军围攻曲阜城的战役暂告段落,曲阜知县孔闻礼迅速带领城内的乡勇登城,犒赏士卒、抚恤伤员。正在这时,孔闻礼忽然面色大变,他望向城外,看到农民军正在集结!
“他们又要攻城了!都打起精神来!”孔闻礼声嘶力竭的吼叫道。
守城的将领孔大钊连忙赶来,他俯身眺望,却感到事情不同寻常,“叔,不对,他们好像不是要攻城的样子。”
曲阜城乃是儒家圣地,得到了历朝历代统治者的青睐,出于拉拢士子的意图,统治者们令孔子后人时代在此城内繁衍生息,故而城内多是孔氏家族中人,几乎人人沾亲带故,孔大钊喊孔闻礼叔叔倒也不奇怪。
孔闻礼怒道:“胡说八道,不是攻城,他们集结军队做什么?”
孔大钊说道:“他们的确是在列阵,但似乎针对的是山方向,而不是曲阜城。”
“山?莫非是援兵到了?”孔闻礼惊疑不定。
孔大钊说道:“赵颜大人倒是派兵来过几次,但从济南府发兵怎么会从山方向走过?”
他们被围困在城内将近两个月,对外边的情况两眼一抹黑,并不清楚朝廷已经调集关外精锐步骑入关了!
忽然,山方向铁蹄震震,一股铁甲洪流从山口处倾泻而出,直扑严阵以待的农民军阵列!
“那是什么?”
孔闻礼大惊失色。
孔大钊眯起眼睛,极力眺望,说道:“他们升起了旗帜,上头写着一个信字!”
“信字旗帜?”
孔闻礼低下头,他在琢磨着,可并没有答案,山东境内并不曾听闻有这么一号军队,即便是京畿地区的三大营内也没有这么号军队啊。
明代的军队番号多以部队诸将的姓氏为号,当然逼格更高的是朝中那些勋贵们出征,因为他们有世袭封号,所以用不着以自己的姓氏为番号,直接用自己的封号为旗帜!譬如张维贤若是挥师远征,军队的番号就是一个大大的“英”字!
但是土木堡战役之后,帝国的勋贵们就很少有机会带兵打仗了。
“还有这个姓氏?信?”孔大钊有点儿想不通。
就在叔侄俩为这支军队的来历犯愁的时候,农民军的阵列就已经被这支骑兵给冲垮了。城外足足有三四万的农民军,但刚一个照面,就被这支数千人规模的骑兵给冲撞的七零八碎!
双方的军队素养压根不在一个档次,几乎没有受过军事训练的农民军面对排山倒海般冲锋过来的骑兵压根就生不出抵挡的念头,即便有上司三令五申死战,但仍旧抵不住双腿发软。
未战先怯,历来是兵家大忌!
更何况关宁军本就是一支重骑兵部队,在曲阜城外较为开阔的地域作战,对上农民军这种纯粹步兵兵种的部队,简直占尽了便宜。
所以关宁军压根没有付出多少代价,就摧枯拉朽般将农民军击溃!
兵败如山倒,战场上有一个逃兵出现,那便再难约束士卒。
曲阜城头,孔闻礼跟孔大钊瞪大了眼珠子,不可思议的看着那支红色的骑兵像箭矢一样将农民军冲的落花流水。
他们叔侄俩坚守在城内,没少见援兵赶来相助,又周围县城组织的乡勇来维护孔庙安危,也有从济南府派来的官兵,但他们非但没有打垮农民军,反倒是在农民军手里吃了苦头。有鉴于此,叔侄俩早将农民军视作虎狼兵,压根不敢尝试着出城作战,只能龟缩在城里,坚守待援。
可他们现在瞧得真切,这股曾经战无不胜的农民军竟然在一支区区数千人的部队面前被打的毫无招架之力!
“信字旗帜!信字旗帜!这到底是怎样一直部队?又到底是敌是友?”孔闻礼面色难堪,他率领城内的乡勇抵抗农民军就已经十分吃力了,若非祖宗积德,将曲阜城经营的固若金汤,他怕是早将这孔府孔庙给丢了。
假如这支新来的部队并非援军而是歹人,那么他们若是攻城,他可如何招架的住啊。
城外的战役压根没有任何悬念,农民军或可跟王朝末期武备废弛的官兵抗衡,但是跟关宁军这种可以跟王朝上升期的王牌部队正面交锋的正规军比较起来,简直一无是处。
事实上,在历史中的崇祯朝,明廷也曾征调关外部队打击农民军,即便是那个时候已经有些气候的农民军不还是被几千名关外骑兵追杀的漫山遍野的逃亡?
盯着早已血流成河的战场,朱由检高坐在马背之上,久久不语。
“算了,都是我大明子民,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命令吴襄跟祖大乐,擒杀反贼的首领也就是了,至于这些被蛊惑了的贫民百姓,且放他们去吧。”朱由检命令道。
祖大寿大感意外,可他还是令明道:“殿下宅心仁厚,末将倾佩之至。”话音落下,他示意传令兵前去战场传令,说殿下网开一面,严办贼首,胁从者不问。
这种战法事实上比打歼灭战更高明,给农民军一条活路,他们自然不会同官兵死磕,既减少了官兵的伤亡,也加速了农民军败亡的速度。
战争在一个时辰内就宣告结束,吴襄捉拿了受伤的徐鸿儒及一干农民军首脑,其余的农民军便都作鸟兽散了。曲阜城外留下了一两千具尸体,把树林都给染成了血红色。
朱由检带着袁崇焕、祖大寿纵马在这尸山血海中慢行,朱由检左右环视,面沉如水,他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修罗场,可每次身临其境还是心情沉重,胃里就如同有一双手不停的摩擦着胃壁一样。
而祖大寿跟袁崇焕小心翼翼的陪同朱由检巡视战场,见到朱由检面如常色,不禁啧啧称奇,要知道在明朝就连文官见了如今这副场面也招架不住吧?轻则呕吐个昏天黑地,重则能被活活吓出病来。就更别提朱由检这种宗室勋贵了,他们是正儿八经的膏粱子弟,纨绔子弟,生于深宫之内,长于妇人之手,既不知喜也不知悲。
在祖大寿跟袁崇焕的预料当中,这会儿朱由检应该面色惨白,弯着腰呕吐才对。但朱由检的表现令二将颇感震撼。
朱由检纵马来到城下,伴随他左右的太监王承恩尖声叫道:“信王殿下奉旨平乱,城上何人?还不速速打开城门,恭迎殿下金銮。”
城上的孔闻礼跟孔大钊两人面面相觑,信王殿下?
就是那个十多岁的孩子?今上最为宠爱的皇五弟?
城下这支如狼似虎的部队竟然是信王的军队!
但出于谨慎,孔闻礼毕恭毕敬的问道:“敢问可携带了圣旨亦或者信王千岁的印信?”
王承恩从怀里摸出一个用黄布包裹,他小心翼翼的取出里头的信王印信,一手拿一个,朝城头上的孔闻礼示意。孔闻礼乃孔子后人,对于儒家的经典各种礼仪可谓是烂熟于心,对于藩王的印信也颇有研究,一看之下,便知真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