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百六十二章(2 / 2)天启帝首页

“假如努尔哈赤彻底击败了恭顺汗,假如建州叛军征服了塞北草原,那么国朝跟建州叛军之间将再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enggu早已不是两百多年前那个不可一世的大元朝了,时移世易,现如今的塞北enggu,已经孱弱的只能在国朝及建州叛军的夹缝中求生存,无论是国朝还是建州叛军,只要稍加影响,enggu就会分崩离析。”

“但国朝跟enggu的关系早已不是两百多年前,甚至更早之前那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敌对关系了。自打咱们大明朝开国之初,就跟大元朝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无论是武备制度还是文治制度,都有着enggu的影子,就连服饰跟饮食习惯也深受草原人的影响。”

“咱们跟enggu做了两百多年的邻居,吵吵闹闹,分分合合了这么多年,早已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特别又是现在这副光景。”

“尔等务必即时醒悟过来,国朝当前最要紧的敌人乃是建州叛军,而非老弱的enggu。”

“在建州叛军虎视眈眈的今下,国朝跟蒙古的关系已经演变成了唇齿相依,唇亡齿寒的关系。所以对于弱小的察哈尔部落,国朝只能给予援助,不求他能真正对建州叛军造成多大的损害,只求能多拖延些时日,好让朝廷早日整顿内政,致使国富民强,到时候即便建州叛军没了enggu的掣肘,咱们也能一鼓作气的将叛乱镇压下去。”

皇帝的一整套战略令群臣茅塞顿开,纷纷山呼万岁。

“所以朕唤你们前来,并不是要改弦更张,而是想要商量一下跟恭顺汗协同作战的事宜。当前关外战事告一段落,建州叛军将主要精力放在了经营辽东之上,可以预见,在两到三年里,只要国朝不轻启战端,就会太平无事。原本朕也想着用这段时间来训练军队,改革内政,充盈国库。但是现在由于恭顺汗的归顺,朝廷有了更好的牌局可打。”

“山海关以外,大小凌河以内,朝廷驻扎着超过二十万人马,其中能征善战者保守估计也有五六万吧?再者,辽东镇与朝鲜国之间,咱们还有个东江镇,毛文龙在哪里经营的也是有声有色。再加上今年开春以后,恭顺汗在塞北的大规模军事行动,如此就对建州叛军形成了三路进攻、三路包抄的格局。”

“根据熊廷弼的三方布置策,那是朕首肯的平定建州叛军的根本国策,但一来那是战略层面的事情,二来当时的三方布置策仅仅考虑到国朝一方面,没有顾及到恭顺汗的力量,所以现在在具体的战术层面,还可以再搞一个三方布置策,也即东江镇、关外驻军以及恭顺汗的部落。”

“如果此三者能够同气连枝,在行动的时候彼此配合,非但能够保全恭顺汗免于遭受建州叛军的致命打击,还能令建州叛军疲于应对,逐渐损耗军心士气。”

皇帝叹了口气道:“但这种配合仅靠国朝一厢情愿是远远不够的,这需要恭顺汗的全力配合,最重要的还是情报共享,他什么时候开战,攻打那个部落,以及他所截取的有关建州叛军的的情报,都应该跟国朝共享,同样的国朝也会在有关建州叛军的动向上,给予恭顺汗关照。”

皇帝侃侃而谈,作为后世人,他的眼光跟心思出奇的博大深邃,令群臣叹为观止。但同时因为皇帝并未受过系统的儒家文化教育,以致于他的好多想法被群臣视作“古灵精怪”,或是“异想天开”,皇帝苦口婆心,大费唇舌,一整天的时间都花费在跟群臣讲解这个“新三方布置策”上。

最后朝臣们一致决议,还是需要王化贞再往塞外跑一遭,跟恭顺汗通通气。一来这件事对恭顺汗有利,二来他还需要朝廷每岁调拨粮草资助,不怕他不答应。另外走兵部的程序,跟关外的王象乾、熊廷弼取得联系,至于东江镇的毛文龙,他现在已经不被关外的王、熊任何一人所节制,更何况对王、熊二人,皮岛东江镇远在海外,他们也是鞭长莫及。考虑到这一层,朝廷在熊廷弼的三方布置策上设置了登莱巡抚一方,并置办舟师田弘遇部。有田弘遇规模庞大的舟师舰队在,可以确保毛文龙的顺从,另外皮岛物产贫瘠,的确需要登莱巡抚提供后勤保障,所以无论从军事还是后勤上,毛文龙都受制于登莱巡抚,由登莱巡抚节制毛文龙再合适不过。不过最近登莱巡抚遇到了大麻烦,被越来越多的人检举揭发,说他贪腐成性。登莱巡抚名叫陶朗先,很早的时候就被皇帝提名做了巡抚,之所以选他,并不是因为陶朗先德才兼备,恰恰是因为这个人十分平庸,皇帝才看中了他。确切的说陶朗先处理民政要务还是很有心得的,但对于军事一窍不通,就更别提冷门的舟师建设了。如此一个陶朗先,两眼一抹黑,便处处受制于田弘遇。所以毛文龙实际上的上司是田弘遇。

田弘遇跟旁的文武官员不同,他乃是皇帝的岳父,跟皇室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皇帝对他放心的很,指挥起田弘遇来也是得心应手。

田弘遇此人虽是世袭武将,但实际上却是个商人,他的性子十分豪爽,有种江湖游侠的意思,让他建设一支庞大的舟师,并率领他们战必克,攻必取显然有些强人所难。以田弘遇的性子,呼朋唤友,收买人心,组建跟领导一个千余人规模的小帮派绰绰有余,可是要做海军统领,他还差得远。

所以打田弘遇上任的第一日起,皇帝命他打探一个人,并不惜一切代价收为己用,那个人就是郑芝龙。经过两年多的努力,田弘遇总算是笼络到了郑芝龙,并按照皇帝的意思,大力栽培郑芝龙。现在的郑芝龙还很年轻,远远没有成长到后世那个东北亚第一海盗头子的地步。但也正因如此,皇帝可以对他施加影响。

除了陶朗先惹出了大麻烦,很可能在不久之后丢掉官位外,田弘遇也不让皇帝省心,这些天里没少给皇帝添堵。

傍晚的时候,皇帝收到了熊文灿的专折,还是弹劾田弘遇的。

熊文灿被皇帝委任为市舶使,兼右都俭史,在福建主持恢复及改革市舶司的事宜。所谓的市舶司就是海关关税总局,主要工作是对进出口的货物进行检查检疫,并且收取关税。市舶司收取外商关税本没什么,但是对于出口货物也征收关税,就犯了忌讳。这在历朝历代都天经地义的事情,在明代却被打上了“与民争利”的耻辱性烙印。

明代对于发展海外贸易的态度一直都不重视,有些时期甚至明令禁止,所以商人们都是搞走私贸易的,只需要花银子打点一下主要官员及一部分喽啰兵,便可以半合法化办半公开的进行走私贸易,但是熊文灿一到,将南方沿海诸省对外贸易的大权统统收归市舶司所有,非但令走私商无处遁形,一个个被官差押解着交税银子,还大大出动了地方官绅的利益,让他们少了许多走私商贩带给的好处。

不过这些也都在皇帝的意料之中,对于南方诸省官员的弹劾,皇帝非但置若罔闻,还常常给熊文灿下诏,好言安抚劝慰,令他不要有什么心理压力,安心办差云云。有皇帝的大力支持,熊文灿半年来工作开展的很顺利,但这些时日不知怎么的,田弘遇跟熊文灿交恶,搞得熊文灿灰头土脸熊文灿手下的舟师都是从田弘遇那里调拨的人手,在得到田弘遇的军令之后,这帮已经被划归到市舶司的舟师兵卒们纷纷尥蹶子,罢工不给熊文灿干了。

没有这些舟师将士的帮衬,熊文灿一个铜板的税银也难以征收,故而频频给皇帝来折子,控诉田弘遇乱来。

皇帝十分不解田弘遇为什么要这么做,毕竟田弘遇田弘遇已经得到了皇权特许,几乎垄断了北中国的所有海上业务,无论是商贸还是运输或者走私一类的见不得光的业务,都被田弘遇垄断了,并且跟皇帝内孥挂钩,九一分成:皇帝内孥分九成,田弘遇拿一成。因为整个北中国海上贸易交易量巨大,所以即便只能拿一成银子,田弘遇也是赚的盆满钵满。

既然田弘遇的利益大本营在北方,那么他为什么还要跟熊文灿过不去呢?

皇帝下旨申斥了田弘遇,并且斩杀了熊文灿手下的舟师将领,让这个替死鬼帮田弘遇背了黑锅。至于替代此人的海军将领,皇帝别出心裁的让郑芝龙担任。

年轻的郑芝龙从此摇身一变,从辽东水师的将领,变成了市舶司下辖舟师将军,最重要的是郑芝龙又回到了南方,回到了福建老家,他在这里人脉熟络,更容易成长起来。

那个辽东水师的将领奉了田弘遇的将令给熊文灿难看,可到头来田弘遇跟熊文灿都没出事,只有他身首异处,这极大的震慑了其余舟师官兵,同时也令长着一颗七窍玲珑心的郑芝龙格外小心。

“你到底是何居心?”皇帝在申斥诏书中写道。

田弘遇被吓得屁滚尿流,急忙请罪:“臣一时糊涂,收受了几个南方官的贿赂,这才出此昏招。”

皇帝见了折子之后,更加愤怒,因为他确信田弘遇欺骗了自己!

此事绝非如此简单!

皇帝心里就像是被扎进了一根刺,浑身不舒服。要知道田弘遇也是皇亲国戚,也是勋贵!现在皇帝正在对宗亲勋贵们开刀,他田弘遇不会是跟那帮人勾搭上了吧?

这一次田弘遇可是真真犯了忌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