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负手身后大步走了进来双眼不动声色地在殿内掠过。
朱太妃虽然正在发疯,听见皇帝驾到却仍是忌惮的。
她讪讪地停了手却还是哭叫道:“求太后跟皇上为冰清做主。”
事发突然,颜太后看呆了还未开口,是赵踞淡淡说道:“太妃伤心过度就罢了,你们都是死人?还不扶着她?”
这会儿跟随朱太妃的那些人才纷纷涌过来将太后搀扶住仍旧回原来的椅子上落座。
赵踞上前给太后行礼:“太后身子才好些,怎么就着急赶过来了?”
颜太后眼中含泪,这才哽咽道:“踞儿好好的朱充媛就没了……”
赵踞顿了顿,回头看太医。
背后四五个太医跪在地上:“皇上充媛娘娘的伤本就险要,稍有不当就是性命之忧啊臣等都已经尽力了。”
皇帝寒声:“先前不是说还情形大好吗?”
“这……”众人彼此相看终于说道:“听说、听说是充媛先前没忍住照了镜子……”
赵踞皱眉。
朱冰清那个性子如果在镜子里看到自个儿那副模样当然会受不了。
“混账!”赵踞环顾在场伺候之人,“是谁拿了镜子给充媛。”
众人瑟瑟发抖:“皇上恕罪奴婢们都没有拿过。”
赵踞冷笑了声。
这一笑更是让众人噤若寒蝉。
这会儿朱太妃趁机开口道:“皇上您来的正好先前这宫女指认鹿仙草害了冰清,求皇上替冰清主持公道。”
赵踞在太后旁边的圈椅上落座,目光落在地上的芳儿身上:“哦?”
芳儿俯身,咬牙道:“皇上,是、是鹿仙草亲口跟奴婢说……说我们娘娘会遭报应的。之前乌鸦啄人,一定也是她搞的鬼!一定是她害了我们娘娘!”
赵踞转头看向仙草:“你说过这话?”
仙草因给打了一巴掌,白皙的脸上浮现了几道红色印记,早已跪在地上:“奴婢该死,当时奴婢因为这芳儿差点害死了我们昭仪娘娘,所以吓唬了她两句,并不是当真的,而且在那时候奴婢也立刻向她道歉了。”
赵踞哼了声,道:“你诅咒主子,的确该死。”
朱太妃才要开口,赵踞又看向芳儿:“你既然说乌鸦啄人是鹿仙草所做,那么,她是怎么做到的?你告诉朕。”
芳儿愣了愣:“这个、这个奴婢……奴婢不知道。”
赵踞道:“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就信誓旦旦地咬定是她?难道她有通鬼神之术,竟可以教唆天上的飞鸟下来袭人?”
芳儿浑身筛箩似的,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赵踞眼睛眯起:“雪茶,这是不是送去慎刑司那个,曾伤了罗昭仪的?”
雪茶忙道:“是的皇上,就是她。”
赵踞冷笑了声,回头对颜太后道:“太后,这小宫女朕知道,当初因为她伤了罗昭仪,朕命人送她去了慎刑司,本是永不再用的,不知怎么又回到了富春宫。她当初就曾下黑手暗害罗昭仪,又是因为鹿仙草才给送去慎刑司,想必是恨极了宝琳宫,所以趁着这时侯胡乱攀咬想拉人下水,也是有的。”
颜太后听了这一番话,不由生了气:“好个混账东西,你主子尸骨未寒的,你却在这里造谣生事?”
芳儿吓得叫道:“太后娘娘,皇上,奴婢、奴婢真的没有胡说呀……”
“那就拿出证据!”赵踞冷道:“或者你也会调遣那天上的乌鸦,你就在这里给朕和太后太妃等演一演,如果那乌鸦真也听你的话,朕立刻砍了鹿仙草的头……不止是她,在场有谁能够有这样的神通,朕也就信了。”
芳儿脸色雪白,说不出话。
赵踞淡淡道:“这种邪心害人的奴婢,早该除去了,充媛却还给留在宫内招灾惹祸,当初一个班儿还不是教训?来人,拉出去砍了。”
雪茶忙一招手,门外小太监上前,拖着瘫软的芳儿出外去了。
皇帝雷厉风行地行事,让在场众人都不寒而栗。
赵踞却又看向朱太妃说道:“太妃伤心过度,自然有些分辨不清,容易给奸人挑唆。既然如此于事无补,太妃也要保重身子。”
说完之后赵踞起身入内,去瞧朱冰清最后一面。
有皇帝坐镇,场面迅速安稳下来,朱太妃虽然还对罗昭仪跟仙草咬牙切齿的,但也不敢像是先前那样撒泼了。
那边儿江水悠跟方雅扶着罗红药起身。
太后看一眼仙草,也命她平身。
颜太后拭泪叹道:“可惜了冰清,她向来最是爱美,大概是受不了那个刺激……如今只把她的后事收拾妥当就罢了。方太妃,还有罗昭仪,你们要多操劳了。”
方太妃跟罗红药忙领命。
正吩咐完了,里头赵踞走了出来,道:“为什么充媛的伤并未如朕所说缝合?”
朱太妃差点忘了此事,听皇帝提起,浑身一颤。
方太妃看她一眼,低头道:“本是要缝的,只是充媛她百般不愿,不肯配合,又求我不要告诉皇上,我看她哭的怪可怜的,就……”
赵踞拧眉看她一眼,哼了声,并未说别的,只转身对太后道:“余下之事由太后做主。只是太后也别太劳神才好。”
颜太后正在愕然于方太妃的话,听皇帝如此说:“知道,你放心罢了。皇帝也要保重,前朝的事情已经足够皇帝劳心的了,很不必再为后宫这些事情烦心。”
赵踞答应了又道:“朕还有一件事要亲问鹿仙草,就先带她走了。”
颜太后一愣,忙道:“随皇帝的意思便是。”
赵踞转身往外而去。
身后雪茶盯着仙草,向着她使了个眼色。
罗红药还在担心,拉着仙草不知如何,仙草低低道:“昭仪放心。”在罗红药的手背上轻轻地一握,把她的手推开,跟着往外去了。
皇帝双手负在腰后,脊梁挺的笔直。
从背后看去,能看到玉带勾勒出的颇细的腰身。
看着皇帝姿态优雅,像是走的并不着急,但是腿长的优势很快显露了出来,虽然他看似闲庭信步一样,身后的雪茶跟仙草两个,却时不时地就要小步跟着跑一会儿,这样才不至于落后太远。
这种马不停蹄的情况下,雪茶都不方便跟仙草暗中交流,“通风报信”。
不多会儿来到了乾清宫,皇帝抬腿进了殿内。
雪茶趁着这个空档,擦擦额头上的汗问:“那天你……”
还没说完,就听到里头皇帝冷冷地一声:“滚进来。”
雪茶白眼向天,终于不敢再多说半个字儿,低着头乖乖地进了殿内。
仙草听天由命地跟在身后。
到了殿内,仍是跪在地上,仙草很想疼爱一下自己的双膝,真是的……当初跟着自己的时候,小鹿也不曾跪的这么频繁啊,怎么轮到了她,就跟上瘾似的,是个人都能让她跪倒。
赵踞坐在御桌之后,虎视眈眈地看着地上的仙草:“你先出去。”
雪茶看皇帝盯着仙草说这句话,大为疑惑:怎么才叫人滚进来,又要出去。
赵踞喝道:“出去!”
雪茶才要让仙草起身,仙草无奈地叹了口气,转头道:“公公,是叫你出去。”
雪茶瞠目结舌,不能置信地看向皇帝。
皇帝总算大发慈悲地冷瞥了他一眼。
果然……
雪茶几乎泪奔,当下只得灰溜溜地转身先出了内殿。
内殿里只剩下了皇帝跟仙草。
赵踞说道:“是不是你?”
仙草摇了摇头。
赵踞问:“你知道朕说的什么?”
“皇上不是问……御花园里飞鸟袭人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