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煜颔首,复又点了点头,冷笑道:“病愈后,我日思夜想入宫以来的种种,这诸多巧合,究竟是谁在背后,可却百思不得其解。”她低着如深水寒潭的眸子,神色冰冷,“当日入宫众妃赏赐新秀,唯三人对我尤为丰厚。若是皇后,她便不会由着温贵人检举我,若是惠嫔,便不会任由我自生自灭。直到病愈后,看着殿里那尊弥勒佛像,妹妹才渐渐明白了这前因后果。”
听了这话,孟知苦笑道:“既然如此,那妹妹更不必谢我,我与妹妹殊途同归,那日我若不出言为你求情,来日那背后之人也难与我善了。所以我帮你,说到底,也只是保全我自己罢了。”
兰煜春山一蹙,面色中夹杂着疑惑与忧虑:“只是妹妹唯一不明白的,是姐姐为何受制于她。”
孟知一怔,一双澄净的眸渐趋变得复杂,有着难以言说的困顿,和一番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长长叹了一口气,“妹妹今后若不归于她,她有许多种法子让妹妹举步维艰,而我与妹妹,也是一样的,所以前因,何必再计。”
春日里的天气有些发闷,殿里有些勤快的奴才早供上了香,而孟知是不喜欢这些的,她捂着胸口,渐渐有一阵绞痛传上来,直让她脸色难看了许多,殿里只剩下兰煜,她看着不对,赶紧上前问道:“姐姐这是怎么了。”
孟知摆了摆手,又连忙饮了一口茶水,许久才理顺了气,她喘息道:“没什么。”说话间,她望着未央殿四处,方才的一阵烦闷便又涌了上来,兰煜这下如何也明白了,她无奈道:“我明白如今回未央殿居住,绝不合姐姐心意。只是姐姐千辛万苦得来的,现在这样子,可千万别露到皇上面前。”
孟知费力地点点头,“我明白。”她顿了一顿,忽而想起了什么,朝殿外一望,压低了声道:“妹妹,我只跟你说两句话。佟贵妃为何对钟粹宫一举一动了如指掌?那本诗集为何当天会那么凑巧,不偏不倚落到温贵人手上?”
兰煜一怔,愣在原地许久,而后一股寒意便侵袭全身,一种令她惊骇的念头疯狂地涌了上来,而偏偏,这念头却是她很早便有过的。孟知见她如此,低声安抚道:“你我皆为棋子,这已经是定局。往后我只盼着咱们都变成有用的棋子,不要再沉寂,更不要再过从前受人践踏的日子。”
兰煜定定看着孟知,那双眼睛已经恢复了清明,倒映着她同样清明的眼睛,她沉淀了许久,沉声道:“我与姐姐一样。”
纤云从外头回来,见油灯仍旧燃着,而兰煜正守在灯前,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上的书看着,她好奇道:“小主最近怎么总看这本相雨书,您前些日子让冬青去找,她也是费了好多心思才从宫外的棋盘街找到,拿过来以后,奴婢是一个字也看不懂的。”
兰煜仍旧目不转睛,随口道:“这书是讲晴雨变化的,你看不懂也是寻常,我从前也只是听说,所以才要细细研读。”
纤云微微一蹙,疑惑道:“阴晴预测不是钦天监们差事吗,小主怎么也对这起了新鲜?”
兰煜一笑,“不过也是长日无聊,消磨些时光罢了。”
纤云若有所思地连连点头,叹然道:“宫里的日子是闷了些,前几天听冬青说起棋盘街,奴婢也心痒得很,不过是出不去罢了。”她托着脸颊,一脸向往的神色“还记得有一年听府里的老妈子说巴蜀之地来了一群人,在京郊办起了龙灯会,说是他们的年俗,奴婢和小主听着新鲜,便摸黑跑了出去,到那头看见他们的花样真比京城热闹许多,有雁鹅灯、五谷灯,还有玉皇灯,咱们玩到很晚,回来还直挨了夫人一顿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