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颠倒的心思,在叶樱自己心里反复盘旋,让她心底那一点怅然与不甘渐渐淡去。
过了一会儿,叶樱从那股突如其来的情绪之中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另一个问题的所在,“如果不是因为我爸妈,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突然就消失了?”
“是因为我母亲。”话既然说到了这里,两个人又已经在一起,不受这件事的影响,林成则也没有必要继续隐瞒。
跟在一个完整的、美好的家庭长成的叶樱不同,林成则的父亲早逝,母亲一个人将他拉扯长大。在乡下那样的地方,一个女人如此度日,自然十分不易。
其实她是个很好看的女人,就算带着林成则这么一个拖油瓶,愿意跟她搭伙过日子的人也并不少。林成则记得小时候,有几位叔叔就经常来家里帮忙,做挑水、劈柴这样的重活儿。
但母亲并不愿意跟他们往来。寡妇门前是非多,如果不是亲戚,往来得多了,总难免说闲话。
她也不愿意再嫁,而是将所有的心思和精力都放在了林成则身上。
所以她的性子虽是柔和的,却不是个慈祥的母亲,对林成则的要求一直十分严苛。她虽然自己不懂,却每天监督他写作业看书,定期去学校跟他的各科老师交流。
林成则没有辜负她的期望,果然成长得非常出色。
只是在这样的家庭长大,性子难免孤僻一些。但搭配着他出色的外貌和成绩,又十分相得益彰。
虽然父亲的位置一直空缺,但林成则并没有受到太多的影响,成长过程也算得上顺遂。
上大学之前,母亲从不允许他因为生活的事情操心。上了大学之后,他利用空余时间做各种兼职,同时还在各种报刊杂志上刊登自己的文章,收入完全可以负担学费和生活费,才将她解放了出来。
母亲对他的期望很高,大学毕业之后,林成则考了研究生。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本来应该继续深造,考博士生。反正家里的花费并不高,他兼职完全可以承担。
但是就在他毕业那一年,母亲忽然病重,进了医院。林成则不得不临时更改计划,回到家乡,进入高中任教,以便可以就近照顾母亲。
这些事,叶樱当然都是不知道的。
在她不顾一切追着他到处跑的时候,他还承担着这样无法推卸的责任与重担。
经过大半年的治疗,母亲的身体大为好转,也终于离开了医院。她不愿意住在城中,所以还是回了乡下。
不过如今乡下的生活也很便利,已经不再有挑水劈柴这种要求,母亲在屋后开了一块菜园,又养了些鸡鸭,有事可做,气色反而比在城里更好。所以林成则并没有反对。
在那时,他以为生活就会这样继续下去。
也正因为一切看起来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他甚至在母亲的劝说下重新开始备考博士,同时对叶樱做出了那个承诺。
然而高考前夕,母亲的病再次复发,进了医院,林成则所有的打算自然也都落了空。
母亲很自责,因为她很清楚林成则的打算,知道自己又一次拖累了他,躺在病床上仍然于心不安。面对这样的情形,林成则别无选择。他单方面封闭了自己,仿佛不去看不去想,就可以不去面对。
叶樱满世界找林成则的时候,他正在母亲的病床前守着。不是没有想过她,只是始终无法下定决心去见面。
也许是承诺做出得太轻易,就显得不那么郑重。
如果一切顺利,在陌生的校园里重逢,他当然可以笑着提起。但现在既然失约,林成则也没办法郑重其事地去告知叶樱这件事。
或许内心深处也不是没有一点逃避:不说,就好像那个承诺始终还在,她还等着他去兑现。
回头想想,如果当初他们走到了一起,或许漫长的时间,已经将最初的心动消磨,面对无数的未知与变化,未必能够走到现在。但正因为在感情的萌芽刚刚积蓄了所有力量预备破土而出时被中断,反倒将那个人牢牢印刻在了心上。
是好是坏,谁也说不清楚。
“不管怎么说,我欠你一句对不起。&qu;林成则说到这里,轻轻叹了一口气。
叶樱沉默了一会儿,才问,“那阿姨现在……?”
林成则摇头,“已经去世了。”
若不是心无挂碍,只剩下她这个执念只所在,或许林成则根本提不起劲头,在离开校园多年之,重新捡起课本来,准备博士生考试。
“抱歉。”叶樱有些无措。
林成则闭了闭眼睛,无奈摇头,“她的命很苦,以前一直在为我拼命。等我能孝顺她了,又碰上了这样的病,没过过什么好日子。临走时还放不下,替我操心以后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