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非看了会儿花辞方才道:“姑娘所指正常人的生活是什么?靠着四处奔走吞噬怨气生活吗?没有一个人是这样活着的。”
花辞一呛,顿了会儿,方才道:“我所作所为最过分的不过是吞噬怨气罢了,不伤生人,亦未曾乱阴阳,又何苦抓着我不放?”
晏非凝眉,很疑惑道:“你果真是如此认为?”他一顿,换了不可置信的语气道,“所谓怨气,本就是不甘含恨的魂魄,抽魂留魄之后所化之脏物,亦是魂至厉鬼的递阶,而归根到底,无论是怨气,魄还是厉鬼不过是魂灵的各个阶段,他们本就是魂灵本身,你吞噬怨气就是在吞噬魂灵,你竟不知此?”
花辞沉默了,她的确不知道,恨生从来没有和她解释过这些,因为一旦解释了,便会叫他苦恼,他浑身都是怨气,是靠着怨气过活的尸体这种事情根本没有法子深究,一深究就会让他恐慌,会叫他迷茫,他究竟是谁?又是如何变成了这样的怪物?
因此即使花辞单子接多了,似有所问,似有所觉,也从不会多问,害怕恨生痛苦,也害怕自己尴尬,毕竟她活下来和恨生存活的原因差不离。
晏非谆谆善诱,道:“我体谅姑娘的心思,人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利,只是姑娘不知阴阳,总是莽撞而为,只怕有一日行差了,反而被人吞噬了,倒不如归入我麾下,姑娘帮我做事,我帮姑娘光明正大地如常人般生活,如何?”
“跟不晴一样做你的打手,在你看来是正常人的生活?”
“在我看来,和同类在一处才是正常的生活,因为你不用逃避,不用遮掩,不用解释,活得轻松自如更快哉。”
花辞沉默了会儿,道:“沈伯琅和不晴是你的左膀右臂,再要让我入伙,怕是他们会心生疑窦,以为你不再信任他们,又或者是用不顺手了。”
晏非笑道:“左膀右臂再得力也只是两个人罢了,和平年代是够了,但若要起祸便是处处掣肘。”
花辞敏锐察觉到了晏非话外的意思,这让她很不舒服。
“你们阴司的家务事关上门自己处理了便是,我烦了,随便拣个深山老林一钻,一切烦恼事都没了,根本没有必要插足,戴上永远摘不下来的镣铐做条狗。”
花辞不信任阴司里的任何个人,事实上,没有人会愿意相信一个向来把自己当做垃圾看到的人。
“如今旅游局遍地管,旅游产业遍地发展,你能轻易找到一个没有人的深山老林?更何况,”晏非低沉下声音,捏诀一唤,手中的符箓顷刻化剑,花辞双眼微眯,即刻踢脚后退,剑却已经破啸而来,在这恼人的剑气划破空气的声音中,晏非淡淡地却极有自信的声音传来,“你只有两条路可以选,生或死,三秒时间由你抉择。”
“三。”
花辞试着将幽枉里的怨气召唤出来,但是根本来不及,剑锋凌人,她毫无闲暇时间去捏诀。
“二。”
剑刃锋芒,冷光流转,花辞几乎能想象得到它刺破身躯是究竟会如何地冰凉彻骨,只是那句投降的话咬在唇缝间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一。”
花辞捏起了所有的符箓,她知道这样撑不了多久,之所以还如此费力,不过是因为她需要点时间来理一理已经乱了的头发,好歹让自己的遗容稍微端庄些。
只是那柄剑在破开符箓挡起的盾牌时,却不再行进,反而是正正地悬在花辞的额前。
晏非道:“真是奇怪,明明那么渴望活着,却偏偏选了死。”
花辞平复了会儿情绪,方才道:“我以前见过同类,真正的同类你和不晴并不是我知道我们这样的人在你们阴司看来,是街边的垃圾,是污染的能源,更是窃贼,偷他人魂灵来全自己寿命,所以我跟你,压根过不上正常的和同类一起的生活。其次,一条狗有什么尊严?”
晏非冷静地纠正她:“不晴不是狗,亦不是垃圾,污染源还有窃贼,不晴只是不晴,而你也只是……”他一顿,“花辞。”
花辞很无所谓地看着他。
晏非道:“阴司连聚魂铃都有把控,根本不会允许有人聚怨气成生死人,你说你见到过同类,但是没有想过这同类究竟是从何而来吧。花辞,我的邀约永远有效,你仔细思考清楚我指给了你的是一条怎么样的生路,倘若想明白了,来山庄找我,伯琅会给你准备好卧室和一顿美味的餐点。”
他欠了欠身,便转身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