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沈伯琅做了让步,他道:“随便你吧,你刚才也说她很糊涂,倘若就这样放了她的魂灵回去,我们便永远没有办法完全得知当年关于长生殿的一切。”
晏非的目光为微微一暗,才想说过去的事便过去算了,便听到沈伯琅接着道:“那个山洞进去过吗?里面几乎是一个微型的长生殿。”
晏非顿了一下,道:“估计和张谦有逃不开的关系,那位护士手里用的符箓是张家的。”他已经有些站不住了,勉强扶着墙壁,道,“把魂灵安回去吧,我回卧室里休息去了。”
沈伯琅道:“她的魂灵该怎么放?我没有动过生死人的魂魄,况且,”他抬头看了眼在隔间里肆意飘荡的怨气,道,“这些怨气也有意思,竟然都没有散,也没有攻击我们。”
晏非道:“你没有把握就直接抽人魂魄,是果真不盼着阿辞活着了?”他因为身体虚弱,说话的声音并不高,但明显已经动了气,他大约也意识到在处理正事时不该带有私人情绪,于是紧紧咬了牙,将快要蹿到头顶的怒气都压了下来,道,“拿出她的聚魂铃,试着把怨气聚起来,这些怨气聚起来没有走,估计是已经认了主的。”
沈伯琅思忖了一下,大概觉得这主意还算是可行的,于是从箱子里取出聚魂铃,他微微眯起眼将那聚魂铃研究了番,觉得很奇怪:“这聚魂铃的规制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材质也是奇怪……不是铁,是骨头,估计是尸骨,但外面这层铁锈又是什么东西?”
晏非倒是没有意外:“能从长生殿活下来的人,总是带着点秘密,不奇怪。”
沈伯琅便摇起了聚魂铃,晏非看着那些塞满骷颅头的怨气席卷起来,往花辞干净纯净的魂灵缠绕而去,渐渐的,晏非根本看不到花辞的魂灵,只看得到那团黑漆漆的怨气,肮脏得像是地下水管,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老鼠跑出来。
晏非觉得很心酸,好端端的一个人,偏偏闹成了这个样子,只能委委屈屈地活着,努力而又坚强地活着。
沈伯琅等怨气都缠绕上了魂灵,他用手指引着魂灵往花辞的身躯而去,魂灵顺从地顺着他的手指往花辞的额头融了进去,沈伯琅静静地看着,他能感觉到那些怨气并不安分,即使它们面上很乖顺,但基本上都在小心翼翼地咬着沈伯琅的手指,只是它们通常都只来得及张嘴,很少有尖牙真正咬上手指。
沈伯琅等着魂灵都已经钻进了花辞的身躯,他慢条斯理地缩回手,从胸前的小口袋上将手帕取了下来,低头细致地将有了细碎咬痕的手指擦了一遍,然后重新戴上了手套。
晏非咳嗽了声,道:“麻烦你把阿辞抱上去,抱到……”他顿了一下,思索了会儿,“我房间里有贵妃榻,你在往柜子里取出一条毛毯,给阿辞盖上。”
他说完,扶着墙壁慢腾腾地磨蹭了出去,沈伯琅没有理会还昏睡着的花辞,而是快走了两步,直接将刚戴好的手套又摘了,不由分说地握起晏非的手腕,在晏非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他的指尖搭着他的手腕,静了片刻,道:“气息太不顺了,还得养着。”
“我知道。”晏非一脸见怪不怪地要把他的手给拂去,沈伯琅却没有松手,只是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道:“安魄怎么了?”
“安魄很好,只是幽枉比我想象中还要来得霸道罢了。”晏非微微一笑,叫沈伯琅宽慰些,无需如此在意,“连安魄养我,都养得吃力些了。”
沈伯琅道:“你稍微知道些自己的处境,你和那些生死人不同,不能靠怨气续命,倘若这魂魄缺了就真是缺了。”
晏非靠在墙壁上,喘了一口气,道:“我不可能死的,黄泉地狱的人说了,要我长久地活着,替晏家赎罪,这罪没有赎完,我就不可能死。”晏非捏着沈伯琅的手,用了力气要挣脱开来,道,“我没了的魂灵,安魄能想法子找回来,只要它还能养着我,我的魂魄就散不了,我就死不了。”
沈伯琅低下声音问道:“你一直都不肯跟我说,安魄不过是一把剑,怎么就能帮着你去寻魂魄。我们之间向来没有可以隐瞒的,但唯独这件事,你总是不肯告诉我。”
晏非抿了抿唇:“你的手能探灵,可以去摸一摸安魄,没准能叫你摸明白。”他说的话里已经不自觉地带了点讥讽的意思了,沈伯琅知道晏非仍旧在生气,他也不怪晏非,因为探测花辞魂灵的事情,他做得的确是莽撞了。
只是那一刻,情绪都涌上心头,沈伯琅终于还是失控了,只是那一瞬间的,为他当初的怯弱,已经动错的歪心思而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