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安清隽眉眼中透着疑惑,“戚宁,你在说什么?”
戚宁声音中带着不可觉察的颤抖,又重复了一声,“你那日可在京城?”
戚宁只言片语有些奇怪,又是看到了他手上牙印的反应,裴安大概明白戚宁在问什么,也没再掩饰,叹息清浅,“你可记起来了?”
八年前秋日宴当日是戚宁母亲的头七刚过,侯府里气氛低沉,永安侯老夫人一众却仍旧是要去宫中赴宴的,戚宁自然也是要去的。
戚宁虽然还小,但自小聪慧,当然知道母亲是永远回不来了,说什么也不肯去觥筹交错的宫宴,被情绪低落的永安侯骂了一通,就置气一个人逃出了府。
秋日宴举国同庆,街上张灯结彩,热闹得很。
小姑娘身穿大红如意烟罗裙在大街上格外显眼,五官虽还未张开,已是风流乍现,日后的绝色难盖,脸上的表情却有些落寞。
虽说小戚宁小小一只,身上的气质却是生人勿近,皱在一起的巴掌小脸简直就差写上几个字,别惹我,我很凶,在拥挤的人群中也无人赶上前招惹,就任着红衣小姑娘游荡了一路。
八年前归来楼还未做的如此之大,只是一个刚迁来京城的小酒楼,这归来楼最让人惦记的就是那誉满江南的桂花酥和说书先生了。小戚宁嘴挑得很,却每每来归来楼都要吵着让任知带点回去,今日见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归来楼门前,摸了摸身上的小口袋,却是一分钱没带,肚子已经咕咕作响,小戚宁那表情便皱得更紧了。
归来楼内,说书先生正在大厅里讲故事,小戚宁眸子清亮,细胳膊细腿勉强跨过门槛,在说书先生不远的地方坐了下来,兴致勃勃地等下文。
上次讲到三皇子大败楼兰还未听完便被爹爹生气地提了回去,再加之母亲去世,她倒是很久未听后续了,如今逃了出来,也不能空着回去,小戚宁支着脑袋,趴在桌上,听说书先生念叨,等了许久才等到了正文,兴致一来,才端正了身子,眼神专注地盯着听,两条细腿在桌下欢快地晃荡。
说书先生正悠悠谈起,手里折扇一挥,缓缓道:“话说那三皇子领着三千柔然军直打到楼兰王城,八卦奇阵,三十六计,无所不用,还未打几仗,已让楼兰王室心里忌惮,少年皇子身披战甲,绝世无双……”
说书先生正拉了个长调,小戚宁开口打断了他,明亮清澈的杏眼盯着他,“那三皇子长得好看吗?”
说书先生正说到兴起,被小戚宁打断自然是不喜,见小戚宁容貌精致,说了一句,“你个小娃娃,那么小便在意起这容貌了。”
小姑娘嘀嘀咕咕,声音小得好似只有自己听得到,委屈巴巴,“若是他好看,我自然要嫁他。”
身在角落的少年听力极好,听到小戚宁的话,刚喝的茶差点呛住了,视线在红衣小姑娘停留了几秒。
这小姑娘还真是……口出狂言啊。
说书先生见小戚宁人面桃花,小小一只可爱得很,也收了脾气,说道:“传闻那三皇子是眉眼山河,星移斗转,仍有迹可循。你个小娃娃可明白?”
小戚宁瞪了一眼说书先生,气得不得了。这说书先生是在说她不懂词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偏见,都认为狂妄娇纵的小丫头便是不喜欢读书的。
少年听到说书先生的描述,桃花眸中尽是无奈,这传闻还真是误人子弟,又是慢悠悠端起手里的茶小抿了一口,未料小戚宁一句话惹得他还在口中的茶差点喷了出来,幸而忍住了没有失了礼数。
只听得小姑娘声音清透,语气带了份炫耀,“除却君身三重雪,天下谁人配白衣。书里说的,我懂着呢。”
少年摇了摇头,这殷朝的书也是害人。
说书先生笑着捋了捋胡子,说道,“再问下去,小姑娘你可听不完了。”
小戚宁委委屈屈还是安分了下来,她想听故事,听听她想嫁的人是怎样的惊才艳艳。
“少年皇子身披战甲,绝世无双,不日楼兰便向殷朝投了降书,撤了在殷朝境内的兵。殷朝与楼兰议和,以赔了五座城池的条件两国重新归于安定……”
“那三皇子呢!”小戚宁心里着急,见说书先生提三皇子少了便追着问,未料手里拿着的小珠子滑落,滴溜溜地滚了出去,不见停势。
“小娃娃别急,三皇子一战成名,深受柔然和殷朝边界百姓的爱戴,连皇帝也是赞赏的,虽未让三皇子回京……”
话还未完,身在角落的少年桃花眸中讽意毕显,本来勾起的唇角带上了嘲讽之意,声音寡淡,带着点鼻音,语气里有些冷淡的笑意,“都是胡话。”
少年离小戚宁本就不远,小戚宁因着珠子掉落追了出去,小小的身子在桌椅下穿梭,最终在少年身旁的桌下窜了出来,眼瞳水润明亮看着少年问了句:“什么胡话?”
少年被身旁从桌底窜出的小戚宁吓了一跳,“你怎么窜到这了?”
少年一身月白流纹云锦袍,腰间仅挂着一枚玉质通透的白玉,眉眼清隽,一双桃花眸晕得人心醉,一见沉沦,拧着眉也是好看。
小戚宁看见少年的脸愣了愣,穿白衣如此好看的人除了三皇子还得加上一个面前的少年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