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八章 贼侠(1 / 2)在希望的汉末首页

求学颍川,南行或许悠悠,至少首次离开温县的司马朗,充满好奇地观察着外间的事务。奈何世界对他的期待,回馈的是残酷的现实:高墙壁垒之外,不存在什么鲲鹏展翅,有的只是贼匪横行。

二十五骑扈从,人似虎,马如龙,披坚执锐。煞是威武的车队,放在往年着实能令群匪退避三舍。然在而今却像是黑夜中的火炬,标注出主人家的富庶,撩拨无数歹人的心绪。

老于世故的司马儁,因他的经验酿成错误。他完全低估汉军前抵河北腹地造成的影响,进而低估饥肠辘辘贼匪奋死一搏的决心。

去岁秋冬,贼匪因趋避汉军躲进山中,缺衣少食,死伤枕籍。新一年的初春里,无数不愿等死的贼匪选择下山,失去敬畏的他们横行无忌,不断在乡间播散死亡。这些亡命徒们甚至都敢染指汉军的辎重车队,遑论眼前区区二十五精骑。

于是乎,一路见证幕幕血腥残忍景象的司马氏一行,在离开温县的第十七日遭遇袭击,也就不足为奇。虽然贼匪们最初的夜袭,扈从只以损失两人的代价完成镇压,但这已无法避免华贵的马车被愈来愈多歹人盯上。

之后无数日夜里,贼匪们将惦记化作不停歇的袭扰。拼死奋战的扈从们,相继因为疲敝而殒命。

眼见情势不妙,受伤的司马斐带着司马朗与贾诩弃车逃遁。星夜奔逃中,他们闯入商周决战的古战场——牧野。

“你们沿着野草被压塌的痕迹,给我仔细搜寻!这么贵重的马车,怎么可能只有这些破竹简,定然都被俩小家伙逃跑时带走。”

胡音未改的喝令,飘荡进匍匐杂草中的贾诩耳中。借着微亮的天色,他悄然冒出头顾盼,入目赫然是贼匪手提的头颅,心中虽有准备却难免黯然——毫无疑问,死不瞑目的头颅的主人,正是半刻前离开,试图引开这伙贼匪的司马斐。

侧脸瞧瞧瑟瑟发抖捂住嘴巴的司马朗,他的眼前闪过的是数月间司马氏的照料,心绪也随之静谧。俄顷,露出决然表情的他在心中向女孩道声抱歉,进而用口型对司马朗道:“藏在这,活下去。替我们活下去。”

无声的话语,随着嘴唇被咬破而结束,渗出的咸腥激发出男儿的勇气。他手紧握环首刀,右手拎着装满五铢钱的包袱,匍匐爬行一阵,最终在离开司马朗很远的地方挺直脊梁,屹立在平原之上。

贾诩有意发出的声响,立时引来贼匪贪婪的目光,下一刻他狠狠将包袱丢向另一边,继而是不顾一切地亡命奔逃。

似卫聃般舍己为人,从来不是贾诩的标签。然而他明白,就算他不去牺牲,他也逃不掉。当死亡成为必然,他愿意替司马朗制造出些许逃生的机会,也算是报答司马氏父子知遇之恩和照顾之情。

其实迈步在无数杂草中的他也明白,司马朗独自存活的概率等同没有,然而这却是他能做的全部。奔跑着,目睹母亲被掠,目睹父、兄一去不归时的无力与不甘,又一次席卷他的胸腔。

好在,这或许是最后一次。他想。

天渐亮,已经冲出杂草丛踏进开阔地的贾诩短暂回眸,只见星星点点的火炬愈发迫近。紧捏着司马斐留下的环首刀,灰心以至生出驻足死战想法的他,思绪却在某刻回到凉州。

近似的绝望牵扯出埋藏在记忆深处的画面,只是它带来的不是恐惧,而是求生的欲望。诚然,不断迈着疲敝双腿的他明白,结局或许已经注定。但在最后一刻前,他还是愿意相信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