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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飞扬跋扈为谁雄山登绝顶我为峰

一条金衣大汉手握半截杆棍,斜倚在一个花架上,不住的喘着粗气。

他瞧来约莫五十余岁年纪,眉浓眼锐,面方额阔,身材壮硕,身上衣服虽然样式简单,却做工甚是精良,此刻虽已被汗水浸透,却仍是不沾不滞,所用衣料,显也不是凡品。

这是一间极大的房子,摆设的虽不是如何奢华,但细细看来,无一样不是精致考究,无一样不是人间珍品,无论手工用料,都是无可挑剔,但偏生又布置的疏落开朗,绝无小家子气。

正如这房子的主人一样,虽然不好奢华,但他的人在这里一站,便足以证明他有资格位于万人之上,完全不需要什么衣服或是随从来证明。

只是…

主人已近未路,房子里的摆设也已被打的乱七八糟。

将这一切破坏的人,此刻就站在金衣大汉的对面。

他身着一袭白袍,手中斜握着一把小斧,两只眼睛紧紧盯住金衣大汉,一瞬也不敢瞬。

这金衣大汉有多么顽强,多么坚忍,当今天下,没人能比他更清楚。

和那金衣大汉不同,他面容之中,并无多少雄豪霸气,倒是有着浓浓的书卷之气,微微一笑时,自有着一种令人安心的魅力,再加这一身兼得优雅华贵的白袍,若是现身于酒肆行栏之间,必是女子们追逐的对象。

此刻,他正在笑。

金衣大汉喘了几口粗气,嘶声道:咱们过了几招?

白袍人笑道:三十三招。

金衣大汉道:三十三招中,你换了刀,剑,棍,刺,斧五种兵器,用了七家拳法,三路腿法,两门指法,四套掌法,无一种是你本来所学,是谁教你的?

白袍人笑道:难道不能是我多年来暗中所学么?

金衣大汉冷哼道:你我并肩多年,所经大小血战无虑百场,各自武功都清楚的很,你说这种话,也太可笑。

白袍人微微一笑,忽道:其实大哥看错了,我刚才共用了三门指法,第十七招时,你我擦身而过,我反手一指,刺你胁下,那是潘家的钻心指,并非连家的判官指。

金衣大汉闷哼一声,道:近三年来,你并未出外征战,也未远离京城,这些武功,究竟是怎么学到的?

白袍人微笑道:我府中也没有收养江湖杀手,奇人异士,大哥在我府中派了这么多探子,这一点,自然也是清楚的很。

金衣大汉微微动了一下身子,却未说话。

白袍人笑道:我若不说出来,只怕大哥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些武功,都是赵普传我的。

金衣大汉怒道:胡说!赵普懂什么武功?!他若会武,我也不会将那事交于他办…一语未毕,忽地象是想起了什么无比可怕的事一般,面色大变。

白袍人笑道:大哥想起来了?

金衣大汉嘶声道:不,不可能,那么多,没人能做得到…

白袍人叹了一口气,道:事实就在眼前,大哥还不肯信吗?

金衣大汉怒吼一声,跃在空中,半截杆棍如雷轰般劈将下来。

他这一生,也不知经过多少九死绝境,历过多少修罗屠场,更拥有着无人能比的坚毅和自信,只要一口气在,就决不会轻易言败。

只可惜,他此刻面对的对手,是天底下最了解他的人,无论是武功,是性情,还是他过往的一切……

白袍人轻叹一声,眼中满是怜悯之意,道:时候不早了,小弟还想回去略睡片刻,这就请大哥上路吧。

小斧斜斜扬起,划出了一道闪光。

如果说金衣大汉的棍势如九天怒雷的话,白袍人的斧光就宛若一记轻拂。

一个多情公子,在自己心爱女子头上的一记轻拂。

棍斧一交即分,白袍人仍站在原地未动,金衣大汉跌跌撞撞,退开了六七步。满眼都是惊恐之色。

白袍人笑道:出手越轻,发力越猛,石家的雷霆刀法,大哥该是再清楚不过,小弟将它化成斧法用出,不知怎样,还烦大哥指点一二。

又道:老石是绝对不会背叛大哥的,大哥还不肯信吗?

金衣大汉猛地里大吼一声,掌中断棍片片碎裂,落在地上。

那一斧看似轻柔,内里劲道却是霸道无伦,若非他退身的快,双手经脉只怕都已被震伤,他虽退的了身,那棍却是护不住了。

白衣人也露出一丝钦服之意。道:大哥的实力,还在小弟估计之上,而大哥的斗志,更是令小弟非常佩服。

但是。这一战,已经拖的太久了。

西天吉门已开,请大哥上路吧。

金衣大汉躺在地上。

白袍人站在他身侧,微笑着,看着他。

金衣大汉露出一丝惨笑,道:你胜啦

白袍人却第一次收起了笑意,正色道:大哥可还有什么未了心愿么?小弟定当尽心竭力。

金衣大汉苦笑道:只想知道一件事。

白袍人道:小弟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金衣大汉道:你们,管这种武功叫什么名字?

白袍人似未想到他竟是执着于这等问题,呆了一呆,方道:小弟并未想过,赵普的意思,想要叫它做天道

金衣大汉的眼睛骤然睁大,道:天道?你们竟管它叫天道?哈,哈哈哈…

笑声渐渐小去,终于化作无声。

白袍人叹了一口气,道:大哥若想诈死来给小弟最后一击,小弟定会非常伤心。

因为难判大哥生死,小弟唯有以枪矛之属,远远戮击大哥身体,一想到大哥身遭横死,竟还不能全尸,小弟实是悲痛莫名。

金衣大汉连最后的图谋也被看穿,自知今日已是一败涂地,苦笑一声,反手一拳捣在自己胸口,只听一声闷响,身体抽搐了几下,不再动弹。

白袍人微微一笑,忽地一跃而起,只听拍拍数声脆响,竟已在金衣大汉身上连点了数十下。

并非是他太过小心,追随这金衣大汉数十年来,不知见过他多少次死里逃生,反败为胜,无论是对于自己的战友还是敌人,金衣大汉都已成功建立起了一种不死不败的信心。

但是,现在,不败的神诋已经倒下,庞大的基业已经到手。

环视着这房子中的一切,白袍人还有些不敢相信,从今以后,这一切,都是他的了吗?

夜色犹深,但看在白袍人的眼中,却是一片光明,他知道,当他走出这间房子的时候,所能看到的一切,就都是他的了。

终于,忍到这一天了啊…

冬天的旷野,一望无垠,沟沟渠渠,全都冻成了坚硬一片,除了几颗枯树还在咬紧牙关,挺立不倒外,草草木木,全都弯身屈腰,断首折臂,铺了个尸横遍野。

一条大河自目所不能及之处蜿蜿蜒蜒而来,又曲曲折折去向目所不能及之处,将这死一般的原野一划为二。

高梁河。

一只半死的灰兔在河边挣扎着。一天没吃上草了,河边水气盛些,该能找到几口草吃吧。

好容易挨到了河边,终于,看到了一点灰绿色,灰兔眼睛一亮,急急的挣扎过去。

终于来到了这点色的跟前,可是,为什么,绿色的草,咬上去,会感到寒冷而坚硬呢?

剑光闪起。

这只可怜的灰兔,如果说它还能有什么可以自慰的地方,那就是,它至少是死的全无痛苦。

剑如果用的快,兔子死的时候,就不会觉得痛苦。

人也一样,在面对死亡的时候,所谓的万物之灵,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优势。

那人翻身而起,将剑收回怀里,望向南方。

寒风凛冽,开皮裂肉,直如千万把快刀在风中狂舞,那人只包了顶头巾,衣着也甚是单薄,却是全无寒意,只是目注南方,也不知在等些什么。

他瞧上去约莫四十来岁年纪,衣着简单,满面风尘,横七竖八着几条皱纹,在北方的任何一个村庄中,你都可以找到这样的人,平凡,普通,如果走进人群中,就会立刻被淹没掉。

但是,如果看到他的眼神,就绝对没有人会为他的外表骗过。

坚定,冷硬,强悍,如狼,如豹,如鹰。

他拥有一张平凡的脸,但因着这眼神,连同他的整个人,都似乎拥有了一种奇妙的力量。

在地平线上,隐隐出现了滚滚烟尘,那人的嘴角,现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他已在此监视了整整一天,就是为着等待他们。

将那灰兔远远抛出,丢向那烟尘,转身离去。

那是他的信号,也是他的战书,他相信,以后的一切,都会顺着他的安排来进行。

既然说,以前的几个月中,一切的一切,都是这样走过来的……

又过了不知多久,一骑快马远远的奔来,驰得那灰免跟前,忽地一声长嘶,人立而起,马上骑士一跃而下,拣起了那只灰兔,凝神细看。

天时寒冷,个把野兔冻死于路并不为奇,但这只野兔却是腹部向上,置于路中,那道剑痕极是显眼,看在有心人眼中,决然不会放过。

那骑士年纪不大,也只二十来岁,英气勃勃,腰间盘着一条铁鞭。

他看了许久,目头越皱越紧。

蹄声响起,又有一匹马疾奔而至。

马上骑士一身青衣,手中提着一杆长枪,也只约二十来岁年纪,剑眉朗目,甚是英挺。

那使鞭骑士听得蹄声渐近,也不抬头,也不回身,只道:二哥,你看这免子。

使枪骑士将那兔子接过,细细看了一会,倒抽了一口冷气,道:那来的?

使鞭骑士道:就在这儿拣的。信手指指地面。

使枪骑士道:当时是什么样子?

使鞭骑士将那兔子依样摆好,道:看样子,是从河那边丢过来的。

使枪骑士行到河边,察看了一会,道:这人方才躺在这里。

使鞭骑士道:土色已变,微有下沉,此时天寒土硬,要得这样,非得要躺三五个时辰不可。

使枪骑士颔首道:此地本就荒凉,又都知大战在即,会在此躺上半天的,决非平常猎人农夫,只怕是那边的探子。

使鞭骑士皱眉道:那又为何要留下这只兔子?倒象是故意示警一般。

使枪骑士忽道:不对!向使鞭骑士道:这一剑,你自问使得出来吗?

使鞭骑士愣了愣,道:不能。

使枪骑士道:我也不能。

又道:能用出这样一剑的人,岂会是个平常探子?如此处事,只怕也另有深意。

使鞭骑士犹豫了一下,忽道:二哥,有一句话,我不知当不当说。

使枪骑士苦笑道:说吧。

又道:自渡过黄河以来,你就一直想说这句话,难道我看不出来么?

使鞭骑士被他这般一说,却有些讪讪的,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平时人多耳杂,不大方便。

二哥,你觉得这一战,我们能有多少成算?

使枪骑士叹了一口气,道:你早有成见在胸,又何必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