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萨撅着嘴娇嗔道:“什么姐,我不了。”
“哈哈,那就是大姐啦。”男人有些放肆地笑着说。
罗萨羞涩地低下了头。“也……也不是大姐啦。虽然我们家仆人是这么叫我的。”
刚上场就一败涂地,连安格斯都为她不值,幸亏他的姐姐比较争气。“既然是无心之举,我们就不便怪责阁下了。不过听起来,您是有些不吐不快的意思。不知是有些什么要与我们分享?”
那男人的眉头一扬,显然惊异于对方的坦率和直接。要知道,对于自己相貌的杀伤力,他还是颇有些自信的。“就几位谈及的格迪吉弗女士,短头发的大姐听到的消息恐怕有些偏差。当然,消息中被认为觊觎那位女演员的,确实是位众所周知的人物,且确与当今皇家有血缘关系。我们这位玛威堡系的年轻绅士就显然与此无涉了。”
“那个企图染指格迪吉弗的卑劣之徒是谁?”罗萨急迫地追问。
“多芬子爵。”男人爽快地揭开了谜底。
“啊!那个蜜蜂。”罗萨惊叫一声,随即连忙捂住了嘴。“这就说得通了。那个家伙就是那种自以为是的脾气,还喜欢被浮夸的女人围绕在身边的感觉。如此看来,一定是格迪吉弗对他不假颜色,恼羞成怒的多芬就企图用他的影响力迫使她就范。安格斯,刚才是我冤枉你了。”
安格斯此时的表情却有些尴尬。
“蜜蜂啊!果然是这样的绰号呢。”男人感慨道。他又一副神神秘秘地表情问:“不过,你们知道这个消息是谁传出来的吗?”
“是谁,是谁?”罗萨被接连的爆料吊起了胃口,紧张的握住林蒂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消息灵通的神秘男子。倒是林蒂,有些狐疑地打量了对方几眼。
“就是……就是……。”男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仿佛有什么顾忌。不过,随后的大笑暴露了他的情绪。“就是格迪吉弗本人啊!她的马夫,她的厨子,她的侍女。哎,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位女士才好。是肆无忌惮呢,还是吝啬到不想花钱雇佣城市老鼠了。”
安格斯注意到罗萨的脸上,表情丰富得有点有趣。她开始是张大了嘴,准备再次对纨绔皇子表示愤慨,可惜最后的答案根本就是掉了了头,把她堵得发慌。随即她开始迷惑,似乎不怎么明白男人所说的话的含义。最后,则是大怒,勃然大怒。
“什么意思,你骗人!你是在诋毁格迪吉弗。怎么可能……,传播这种消息对她有什么好处呢?完全没道理啊。”
“好处多着呢呢!”罗萨开始觉得这俊美男人的笑有点可恶了。翘起了眼角,细长的双眼越发让人迷离,让人都不知道该怎么驳斥他了。“首先,葛列格里的新剧玛丽的绮梦里,需要主角的女演员从十几岁的青春少女,一直演到儿孙满堂的祖母的年岁。而格迪吉弗,众所周知,她最擅长的是扮演典雅、成熟的贵妇形象,以往还曾经有过勉强饰演少女而被人喝倒彩的经历。所以在此之前,有风声说剧作家打算启用一位新的演员,比格迪吉弗更年轻,戏路也更宽。可是现在呢,传出多芬子爵看好格迪吉弗的消息来,葛列格里阁下是不是该重新评估一下其中的取舍了?子爵阁下可是有极其护短的坏名声的。万一格迪吉弗一怒之下从了多芬子爵,反过来找剧作家的麻烦,就算葛列格里名满天下也顶不住那位罢。”
“可传言里不是说格迪吉弗拒绝了多芬子爵吗?”林蒂察觉到其中的矛盾点。
男人的眼里流露出赞赏的神色一个聪明的女人,可惜了。
“今天可以拒绝,明天也可以答应啊。想想看,如果格迪吉弗坚持要这个角色,高傲的剧作家葛列格里敢不敢拒绝,从而把这位社会关系复杂的女演员给逼急了?再说了,谁知道她是不是和子爵在玩什么扮演类的游戏呢。这段时间,贵族圈不正流行拒绝和强迫的游戏嘛。”
安格斯不由联想到之前红发女子的特殊内衣,随即有些愧疚自己对薇薇安的引诱,似乎也有点追求违背道德的刺激感的意味了。
“但这不会影响到格迪吉弗自身的名誉吗?毕竟,与那位之间的……关系,总会引起些负面舆论的。”林蒂沉吟道。罗萨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是连连点头支持自己的闺蜜。
“又没有真凭实据,有什么好担心的。”男人耸了耸肩。不得不承认,他一定是出身高贵,还接受过良好教育。即便是如此简单的动作,也让人有种潇洒倜傥的感觉。安格斯看在眼里,都差点感到嫉妒了。“再说了,女演员要担心什么负面评价吗?她们该担心的是没人评价。根据统计,自从与多芬子爵相关的流言传出后,但凡有格迪吉弗的演出,剧场的入座率提升了将近百分之十。以至于大剧场的经营者非但没有去辟谣澄清,反而另外派人大肆宣扬了一番。以至于我的一个朋友最初还以为是剧场别出心裁的商业宣传呢。不过最后,还是因为格迪吉弗女士的……节约,被追溯到了消息的源头。”
看着对方棕色的双眼,林蒂除了发现一点骄傲自得,并未察觉到任何欺诈之意。叹了口气,她也不得不接受男人的说法。格迪吉弗的名声再大,终究不过是个平民,说不好听的就是个戏子。多芬子爵名声再臭,总是个贵族,还不是那种火尽灰冷勉强维持门面的落魄贵族。真正有权势的贵族要得到一个女戏子,根本没必要动用流言蜚语那么低劣的招数。
“还有其他好处呢!”那男人依旧神神叨叨的,不过没有人觉得他是在胡编乱造了。“虽然近年来格迪吉弗颇受追捧,实则想必她已经有些不堪其扰。刚出道时,那些江郎才尽的剧作家、年老色衰的演员,还能替她吹捧叫好。可如今还要死缠着不放,甚至自以为有功想要获得补偿,就未免有些不识趣恶。而情绪被挑拨起来的贵族子弟,也越来越难以用甜言蜜语来打发。真要肉身广布的话,先不说可能因此而破坏多年来编织的良好形象,单是要在这么多人之间达到平衡,恐怕都是件不可能的事。无论满足了哪个,比资历、比关系、比家世、比财富,其他的谁都不会感到服气。要是再有人生出宁愿毁了她也不愿与人分享的执念,甚至可能因此而丢了性命。你说,换了你,会不会因此而焦虑难眠呢?”
他说得好有道理哦!罗萨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男子笑着拍了下手。“现在可好了!牵扯上了多芬子爵,她的那些爱慕者中,地位低下的畏惧子爵的权势,地位等同或较高的则怕招惹麻烦,都不会再过于逼迫她。即便是因爱生恨的怨气,也从她身上转移走了。更妙的是,糟了无妄之灾的多芬子爵碍于面子,还不会出来辟谣,也不会怀疑到她的身上。这样的好事,我都想遇上一、两回啊。”
安格斯敬佩地说:“确实如此,有时候,恶名反而是保护自己的一种手段。”
男子仿照舞台上的演员,一手扶腰,一手由里向外划着圈,以夸张的姿态鞠躬,向他的观众们表示感谢。
“这只是两好,还有三好呢!”他又说:“格迪吉弗今年多大了?二十一,还是二十二岁了。还能继续在舞台上领衔几年?在被更年轻、更努力、更有才华的女演员追上前,必定要找好退隐的后路。而有过曾经是一位皇族的情人的背景,或许能搭上一位家财万贯,又碍于家世难以获得当朝权贵的庇护的大商人、大产业主呢?这一点,睿智的公主殿下,和我们未来的征服之王,应该深有体会罢。”
林蒂的脸色一沉。她可不记得曾经告诉对方自己的名字虽然她的中间名芬碧斯的确是源自某位古代公主。而安格斯虽然公开承认以铁血大帝为榜样,却也不是到了第一次见面的某个人都知道的地步。她感觉到某种危险的预兆。
“不会的,格迪吉弗死也不会嫁给一个商人暴发户的!”罗萨气呼呼地说。
“其实,她的选择并不多。”男人平静的回答:“嫁入贵族家庭?这位年轻的绅士,你的姐姐会接受这样一个北境的弟媳吗?”
安格斯毫不犹豫地摇头拒绝,眼角余光心打探着姐姐的表情。还好,她只是略作沉吟,并没有对他加以训诫的意思。
“当贵族的情人吗?二十岁,没问题。三十岁,借助一些手段和特殊培养的气质或许还能维持。说实话,她这样背景经历的,所谓的气质哪里比得上两位大家闺秀。”他恭维道。“可到了四十呢!谁会把一个四十的老女人、过气戏子当个宝?真这么做的,就算是天生情种,也会成为上流社会的笑话罢。”
罗萨的表情有些扭曲,她既不愿相信,可无论是受的教育还是她作为贵族家族成员潜移默化形成的思维本能都告诉她,这才是真实。
林蒂觉得,男人的嘴角的笑容,带着些难以言表的恶意。
“那么,如果是这样呢格迪吉弗遇上一位怀才不遇的艺术家,一位未得到世俗所赏识实则才华横溢的画家。然后,慧眼识珠的她带着长年演艺生涯积蓄下的财富,嫁给了眼下还一名不文的爱人。”
虽然还撅着嘴,但年轻少女的眼睛亮了。
男人伸出两根手指。
“好罢!我们来看看,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后,会发生些什么。一种情况,是大画家继续默默无闻,两人最后耗尽了女演员的钱,在悔恨、埋怨、争吵、厮打中度过了后半生。直到他们衰老死去,描绘了他们共同生活的幸福和痛苦的画作,才成为世人追捧的对象。可惜,只有他们的孩子如果他们除了爱恨情仇之外还能抽出点时间来的话,才能享受到由此而来的财富和声誉了。”
罗萨撅了撅嘴,觉得有些憋闷。
“还有一种情况,在我们的大画家不断努力之下,终于得到世人的认可。他的画越来越值钱,财富和名气与日俱增。美貌的女弟子,狂热的崇拜者,高贵的女庇护者,一个个向他张开温暖的胸怀。你觉得他是该接受好呢,还是该接受好呢?他要是接受了的话,会不会生出一脚踹了人老珠黄的戏子老婆,去追求新的灵感的念头呢。”
“你这个人……,怎么就看不得别人好啊!”罗萨气得都快哭出来了。“还有,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男人露出玩世不恭的本来面目。“女人也不都是一恋爱就成傻瓜的啊。习惯了众人瞩目、锦衣玉食的女演员,怎么可能甘于清贫烦琐的常人生活呢?更别说做着伺候丈夫、养育孩子的苦工还甘之如饴了。相比之下,就算是嫁给一个商人,用他的钱来维持早已习惯的奢华生活,用他的钱雇佣奶妈和女仆照顾自己的孩子,对格迪吉弗来说何尝不是最为理想的生活。或者,你宁愿她去选择另外几条一看就知道布满荆棘的道路。”
罗萨想了半天也没找到反驳的话,于是索性扑到林蒂的怀里,外带捂上了自己的耳朵。“不听,不听,我不想听。”
林蒂有些哭笑不得地拍着闺蜜的背。对这个陌生男子,她倒是有了些许敬佩之意。能如此深刻剖析人性,又不是毫无道理的愤世嫉俗,一定不是个普通人。
安格斯总算找到给自己钦佩的对象辩白几句的机会。“如果是格迪吉弗自己放出来的消息,那就说得过去了。不过为什么是多芬子爵呢?哦,可能是因为他虽是皇室成员却不具有继承权,不至于引起高层的反弹罢。”
“蛆虫还不钻没破没臭的蛋呢。”罗萨怨气未解地说:“多芬子爵自己也该想想,格迪吉弗怎么别人都不找非要找他做挡箭牌的原因了。”
安格斯心想,要是你知道我等一会儿就会见到多芬子爵本人,还会不会怎么说他呢?对眼前的这个男人,他也很有些好感,于是主动向他伸出手来。
“安格斯路德维希,玛威堡谱系的克里斯坦森,乔鲁姆伯爵的儿子。还有我的姐姐,林蒂芬碧斯克里斯坦森。至于这位……喜爱戏剧的女士,是安德烈森大臣的女儿罗萨。”
男人轻轻握了安格斯的手。“我们算是亲戚呢。”
不像弟弟那么惊讶,林蒂落落大方地询问道:“恕我冒昧,看来您是一位克里斯坦森,就是不知是哪个谱系的?”
那人的服饰、谈吐,说是皇族也不出乎林蒂意料之外。既然明确说是亲戚,那就不会是放弃的皇族身份的旁系。不过,还在使用克里斯坦森作为姓氏的,没有十万也有七、八万。具体是哪位,虽然有些猜测,却也不是林蒂能断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