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房两口子本份老实,心头惶惶好在有姚千蔓在到还绷的住。毕竟如今大刀寨的资金流动都握在这位手里跑都跑不了。三房夫妻做为反骨的亲爹娘那是逃也没得逃。四房精明知道上了贼船就没得下的道理至于二房,姚天礼那叫个兴致勃勃!!
他本就是姚家最叛逆的人,年轻时被父母压着读书,临老临老还能疯狂一把心里那股冲劲儿就别提了。
小辈们男子都在寨里根本还不晓得女孩们儿,姚千蔓早深入其中,退亦没得亦姚千蕊前次得了父母的令如今正在扫盲班帮季老夫人教学性子开朗不少她年纪小其实不大明白自立为王的意思只觉得三堂姐威风厉害想做什么都肯定能做到。
姚千朵本身脾气厉害亲爹姚天礼那么个性格又深恨朝廷无辜流放他们害得亲娘合离,弃她而去,姚千枝想争上游,她真真是举双手双脚赞成,恨不得直接反了!!
于是,几个姐妹中,真正心中惶惶,觉得天都要塌了的,只有二房姚千叶一人。
做为姚家唯一的庶女,早年还养在嫡母郑淑媛屋里,姚千叶性格温和柔婉,说白了就是没脾气,甚至有些软弱。三堂妹的决定,祖父赞同,家里没人反对,哪怕她恐惧的想死,都没敢说出一个不字来。
回到二房,她自个儿的房间,父亲被叫到正院谈事去了,哥哥在山里,自嫡母走后,妹妹经常跟祖母一块住儿,并不在院里。姚千叶坐在床上,脸色苍白,越想越害怕,忍不住提裙摆去了西侧间白姨娘的住所。
提督府里,二房独占了个小院子,约莫五,六间房。正屋自然归姚天礼,而白姨娘,就算郑淑媛合离大归,她还是守本随份,自挑了侧间住。
一步迈进侧间门儿,白姨娘正坐在灯下补衣衫,见女儿进来忙站起身,“千叶,你这是怎地了?脸色这么难看,哪里不舒坦?”迎上前,她上下打量女儿,关切的问。
“没,没什么。”姚千叶摇摇头,紧紧抿着唇。
“手这么凉,还说没事。”白姨娘蹙了蹙眉,握着女儿的手,瞧她的神色,了然一笑道:“是因为今日老太爷说的是事吧?”
“你是害怕了?”她低声,虽是疑问,但听那语气,竟似著定般。
“姨娘,你难道不害怕吗?千枝是个女孩子,她做官本就不对,还藐视皇权,她,她……”姚千叶磕磕巴巴,眼底俱是恐惧。
“你这孩子真是……三小姐哪里不对了?女孩子做官又如何?这是充州的规矩,朝廷允许的。北边这么乱,胡人时时犯境,男子被征兵上战场杀敌,女子留乡中织布种地,为了养家,活活累死的有多少?都是保家为国,凭什么男子能名留青史,女子就是应当应份?”
“若胡人占领中原,祸害的难道只是男子?女子就能逃脱?都付出了代价,承受了风险,怎么女子就不能做官?”灯光下,白姨娘的表情温婉,眸光却闪闪发亮。
她是南方人,长的小巧玲珑,站在姚千叶身边,才将将到她的肩膀,仰着脸儿,她紧紧握着女儿的手,“千叶,姚家是厚道人家,疼爱女孩,所以你不明白这世间女子的苦……”
“为人莫为女儿身,百年苦乐由他人。在家从父,出门从夫,夫死从子。这一辈子,女人从来做不得自己的主,世道要你如何,你就要如何,姨娘身受其间苦楚,实在太明白了!”白姨娘说着,嘴唇微微颤抖,眼眶都有些湿润了。
“姨娘,你,你和爹爹……”
姚千叶是在嫡母房里长大的,姚天礼和白姨娘那点破事儿郑淑媛虽然没明面提过,但她身边的嬷嬷丫鬟,有意无意的,都在姚千叶耳边唠叨过,她知道的还都挺清楚。
长辈的事儿,她身为女儿不好评说,确实阴差阳错,好在爹爹和姨娘感情一惯好,姨娘对嫡母还尊重,守规从份。在燕京时,姚千叶往日出门交际,听见旁人家中妻妾斗法,嫡庶不合的时候,还曾经暗自庆幸自家合顺,哪怕后来嫡母合离大归,都没人包括嫡妹指责姨娘,无非便是往日她真的做到了份儿。
但,今日听姨娘话中意思,“你,你当初是不愿意……”嫁给爹爹吗?姚千叶眼中含泪。
白姨娘眸光微闪,没有说话。
当初?说什么当初!!那会儿她爹刚死,尸骨未寒的时节,她哪有闲心想未来终身?满脑子都是好好练武,继承爹爹的镖局,跟着姚天礼来燕京,亦不是为了享福,而是族里人借口她家无子,要收走爹爹留下的土地房产,她实在有办法,才跟到燕京来求救。
谁知,事情还没开始办呢,就出了那么件恶心的意外,郑淑媛怪她破坏了她的婚姻,那她呢,她该怪谁啊??
本来不都说的好好的,她认倒霉当没发生过,只算被狗咬了一口,收了赔偿就走人。要不是姚家和郑淑媛驭下不严,让那丫鬟漏了口风,白家本族人找上门,说她败坏门风,要浸她猪笼,当她愿意做妾,进门矮人一头吗?生下子女都跟着从了庶?
要么嫁人,要么死,她有别的选择吗?又不是她做错了事,凭什么让她付出代价?
“姨娘,你,你恨爹爹吗?”小心窥着白姨娘的脸色,姚千叶怯怯的问。
恨吗?怎么能不恨呢?最初的时候,她看见姚天礼都想宰了他,但妾杀夫是重罪,姚家人在和善,她若杀了姚天礼,人家都不能容她。哪怕遇上恶心事儿,哪怕当了妾,她都不想死。不止不想死,她还要活的比谁都好。
妾的规矩,她守!那会儿没选择自尽而是进门,就是认下了这个身份,她不会反驳,但其余的……
“这世道啊,女人天生就比男人矮三分,活都只能活在个框框里,姨娘没本事,砸不开这个框框,但,千叶啊!!你现在有这个机会了!!”白姨娘紧紧咬着唇,把女儿的手握的生疼,“你别怕,你跟着三小姐,好好的看,好好的瞧,看看她能不能砸开这个框框,争出一番新天地。”
“或许,你现在还不能明白那到底是什么?或许,争出来了,你发现其实也没多好。但是,最起码在来日,你闭眼的时候,不会觉得那么悔,不会觉得这辈子随波逐流,都活在别人画下的圈圈里,没自己走一步!!”
活到最不堪的境地,白姨娘没选择从容的死,反而跟姚天礼温馨和谐,半辈子没红过脸,还生了两个孩子,她不后悔,因为她目标明确不想死,要过的好。
是,她现在过的挺好,儿女双全,家庭幸福。可,这不代表那是对的。
她只是毫无选择,没有第三条路可走罢了。
但是如今,她的女儿有了开辟第三条路,甚至更多的路的机会,哪怕是推,是逼,是打,她都要女儿去走一遭。
姚千叶和白姨娘这番对话,家里没人知道,就算后半夜的时,姚天礼从正院回来,姚千叶都没把这番话的一字一句泄露给他。
或许,这有些对不起父亲,毕竟他对姨娘很好,情深意切,但……做错了事,是要付出代价的。
哪怕他不是故意的,他有各种各样的苦衷,可错了就是错了。
两情相悦的假象,互许真情的错觉,姨娘能骗父亲一辈子,那是他的福气,若中途反悔了,不想骗了,那么真相亦是父亲应该承受的。
一晚上没合眼,姚千叶自认想通了,虽然还是不大明白姨娘为何勒逼她藐视皇权,非让她积极参加这掉脑袋的事情?但,姨娘是疼她的,肯定不会害她。
所以,在次日清晨,姚千枝聚集家里人,一脸兴奋的说:她有个一本万利挣银子的法子,但需要家里女孩子领头,做个主事的时候,姚千叶第一个举了手。
“我想去。”她低垂着头,声音细小。
但屋子就这么大,安静环境里,声音在小,姚家人还是都听见了。
“二姐,你今儿怎么反了常性,竟然冒头了?”姚千朵满面惊讶,嘟着嘴道:“本来我还想去呢,谁知道让你抢了先!!”
“你脾气急,没点稳重样儿,便是自荐,我都不会让千枝用你。”姚千蔓便笑着调侃妹妹一句,复笑着向姚千枝建议,“二妹耐心沉稳,你提那事儿,正适合她做。”
“嗯,到是稳当。”姚千枝想了想,便点头应了。
屋里姚家人你一句,我一句,又是奇又是赞。姚千叶从没得过这待遇,一时昏头胀脑。
偶然抬头,她看向墙角处,姨娘正站在那儿欣慰含笑望她。心中突然一悸!!
仿佛,不管什么时候,怎样处境,只要家里人聚会,姨娘总是站在最外围,最偏僻的地方,从来不开口,不说话。
没人会问她的意见,没人会在意她的想法。哪怕那件事会决定她的命运和未来,她都没有开口的权利。
或许,不止是姨娘,她……不也一样吗?
看着镇定站在人群中央,从容分派指挥,好像在发光一样的三堂妹,姚千叶突然觉得,她好像有点明白了。
旺城这边怎么发展,如何分派暂且不提,单说云止。
领着大队人马草露宿,瑶瑶走了足有三个半月,他才终于回到燕京。
匆匆跟户部交了差,他满身风尘,连整理都没顾上,便欲进宫面圣禀报此行,然,刚进宫门就让人打发回来了。
首领大太监任九方满面推笑,“万岁爷正在午歇,谁都不见,云都尉不如回家洗漱休息一番,待下半晌儿在过来。”
人家那么客气,云止就算一心不满,也不好冲进去摇醒皇上,怒吼:兵政大事!!怎能拖延??只好无奈回身,拖着沉重的脚步回了长公主府。
小厮伺候着倒水,洗去一身风尘,云止跟咽药似的噎进去两个凉饽饽,望望天日,午时已过,便匆匆换上新衣,准备在次进宫。
谁知,一步刚出门槛,就让亲娘给堵住了。
“我儿一走半年有余,好不容易回府,竟都不来见见母亲,真是让人伤心。”截住儿子,万圣长公主上下打量他,微微叹息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