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试探着叫了一声同伴的名字。
稍显浓重的夜色里,回答她的只有不紧不慢的石板声。天还没有全亮,在迷离的夜色里石板敲击的声音传出很远。她有点怕了,连声叫同伴的名字。
没有人回答她。
她认定是同伴躲在老槐树后面吓人。明明知道她胆小还吓人,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气从心底起,当时就决定不叫同伴自己走。当气喘吁吁地翻过一个坡的时候,她看见了前面同行两人中一个熟悉的背影——
赫然是那同伴。
她连忙追上去问同伴走得怎么那么快,同伴倒是一脸歉意地告诉她因为被人催得急,于是自己就先走了,所以——那躲在老槐树后敲石板的到底是谁?
马呈呈笑眯眯地讲完这个故事,带领我们绕过了那个老房子的院子,只见——
院子前赫然有一个老槐树。
我虽然后来搬到县里住,但小时候还是在农村长大的,上树掏鸟窝的事可干了不少,当然能认出来槐树长什么样子。
马呈呈笑盈盈地停住了步子,看着我们正准备说话,她将将张开了嘴——
嘚。
槐树后突然响起了清脆的敲石板声。
我猛地瞪大了眼睛,马呈呈的笑卡在了脸上。
不紧不慢的脆响一下连着一下。
说说笑笑的气氛一下子冷了起来。
我感觉自己汗毛倒竖,一阵凉气连着尾椎直直蔓延上来,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马呈呈却往前跨了一步,我看见她皱着眉,看着老槐树眼睛里有好奇。我暗道不好,果不其然她开了口,“我要去看看。”
这话我一听,当时心就凉了,连忙拽住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再一看周围,哪里还有表妹他们的影子,远远只能看见他们奔跑的身影在树林里若隐若现。我心里暗骂一声,再一看马呈呈,她果然很固执地站着不动。这毕竟是亲姐,我也不可能真就丢下她自己跑,听着一阵一阵的敲石板声急得我声音都带着哭腔,连连催她走。
马呈呈有点动摇了,但嘴里还是说:“不可能这么巧,我才说完故事就这么应景,这肯定是有人恶作剧。”
“姐!”我吼她,“我们回去说行不行!你跟我走!”
“我……”马呈呈又看了一眼老槐树,看着我一脸无奈,她眼神里有挣扎,叹了口气还是转身往山下跑去。
下坡的时候我连减速都顾不上,一口气跑到了山脚才停了下来。
马呈呈弯着腰,用手撑着膝盖喘气,说话也有些断断续续:“这……肯定……是……恶作剧……呼……不是……什么古精……”
我摸摸自己脸上冰凉冰凉的汗,知道这起码有八成是吓出来的,摇了摇头,“你自己都能看见那些东西你还不信这些?”
马呈呈给了我一个白眼,“哪能这么巧?我说的故事虽然是真的,但是我哪知道是哪啊,妈又没给我讲具体地方,我就是看到槐树,才会突然想给你们讲的,这还能说曹操曹操就到?”
“那它就是这么巧,你不服能怎么办。”我摇摇头,“回家吧,刚才真是太吓人了。”
马呈呈有些遗憾,“可惜没看看槐树后面到底有什么。”
听她这么一说,我当时就觉得头皮一阵发麻,“马呈呈我给你说,我看的小说里可说了,槐树槐树,槐拆开可就是木鬼,此木招鬼你知道不,这些东西别人躲都躲不掉,你还想去看?你知道吗,那电影里死的人可都是像你这样作死把自己做死的。”
马呈呈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那座山。
当我们回到家的时候,表妹他们已经回来了好一阵,见我和马呈呈回来,他们齐齐围上来问长问短。
马呈呈出乎意料地沉默,我有些担心她,就问到:“你是不是又看见什么了?”
她摇摇头,“恰恰相反。”
我有点不理解,“那些东西看见你了?”
马呈呈听我这么一贫,一下子笑了出来,“我只是想说我什么都没看到。”
我撇嘴,“这不是挺好的。”
马呈呈摇摇头,“那座山别说看到什么,我就是连鸡皮疙瘩都没起来过。”她又回头看了一眼,“你知道的,我一路过坟地就会不由自主起一身鸡皮疙瘩。”
我点头,“知道。”
她摇了摇头,“我没记错的话,我们上山可路过了不少坟。”
我听得心里越来越没底,那座山在我的眼里也越来越显得迷雾重重。莫名其妙就好像有地暖的荒草地;连续被废弃了不止一栋的旧房子;突然石板声乍起的老槐树;以及让马呈呈感觉不到的坟地。那座山就安静地伫立在外婆房后,和别的山没有任何差别。我有些不安地说出了自己的发现,包括暖地、坟地、旧房子和石板声。
表妹若无其事地开了口,“谁说的,那个山上有人住呢。”
我和马呈呈对视了一眼。
马呈呈问她:“那些人怎么不搬走呢?”
表妹摇头,“他哪有钱啊,穷死了,到现在还是光棍。”正说着,门外有人叫她,表妹顾不得和我们说话就跑了出去。
我看了一眼马呈呈。
她看着表妹的背影,眉头皱得很紧,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倒是没怎么在意,这次虽说挺害怕的,但事情毕竟已经过去了,只是那个时候的我根本不知道——这一天的结束并不是所有事情的结束,而是一个全新的开端。
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