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如此,那柏司药也多多留心,”郑淑不再挽留什么了,只是沉声道,“撑不住了,就回来歇一歇。”
柏灵欠身点头,正要出去时,外头忽然传来许多脚步声。
“来了。”
听见宝鸳的自言自语,柏灵也不由得停住了步子,在一旁静观其变。
来人果然是贾遇春,他带着七八个年龄各异的宫婢从外头走了进来,一见郑淑,他便笑吟吟地上前行礼。
一番客套之后,郑淑让宝鸳带着这些新人各自去熟悉自己的活计,贾遇春一副还有话说的样子,站在一旁并没有离开。
郑淑客气道,“公公是还有什么交待?”
贾遇春望向郑淑,躬了躬身,“今日来的个婢子,都是万岁爷亲自交待,我精心挑选的,若是有什么不妥当,您老尽管和奴婢说。”
“贾公公客气了,”郑淑也笑,“你是黄公公亲自带出来的人,挑人的本事我怎么会信不过,有劳公公费心。”
“对了,有件事……”贾遇春的声音低了下来,“奴婢还要与淑婆婆交个底,您看……”
贾遇春的目光闪过柏灵的位置。
郑淑想了片刻,还是说道,“公公直说吧,这里没有外人。”
贾遇春显然有些意外,他忍不住又看了柏灵一眼,脸上的笑容略有些僵硬,“瞧瞧,奴婢这……唐突了。”
“公公不要介怀。”柏灵轻声道,“方才您是想说什么?”
“哎,就是月底的赏花会呀。”贾遇春笑着道,“去年娘娘怀着龙子,没去成,奴婢想,今年娘娘该是不想错过了。”
宫里每年一次的赏花会,是从大周开国时沿袭下来的。
最初,它只是皇室亲眷们的春日家宴,而后慢慢变成一年一度的内廷盛事,朝中一些重臣也受邀参与其中。各家有了适龄的儿女,也都会趁此机会带出来见一见。
所以这一日,众人往往既在赏花,又在赏人。
至于对后宫的女子们,这又是在圣驾前一次极难得的露面机会,多少人只求在这一日的桃林杏花下,得到建熙帝的草草一瞥。哪怕只有只言片语的谈笑,之后不久也能得敬事房一两次给陛下侍寝的机会。
甚至于,有机敏者看清了吸引建熙帝目光这件事的难度太大,所以就趁此机会去一些背景深厚的嫔妃面前混个眼熟,以求今后抱上个粗枝可附……
总之各人有各人的算盘,唯一不变的,就是这赏花会年复一年的热闹非凡。
郑淑又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她几不可察地叹了一声,淡淡答道,“错不错过,也是看娘娘的意思,我们不好作主的。”
贾遇春垂眸,似是对郑淑会这样回答早已了然,他笑道,“知道,但奴婢听说,娘娘的病昼重夜轻,所以这一次的赏花会,奴婢特意把时间排在了傍晚。”
听到这里,郑淑眉心微动。
这是她没想到的。
她又看向贾遇春——这个太监依然躬身带笑,姿态谦卑。
这样安排,显然是有意为屈贵妃考虑,但……贾遇春此前和承乾宫的关系并不近,这种突如其来的示好,尤其是在贵妃日渐衰微时的示好,显得既珍贵,又可疑。
郑淑一时没有回答。
贾遇春又道,“主要是这次徽州府送来了几批金边夜来香,还有两盆刚结了苞的月下美人,这些花草平日里宫中不常见,赏花会年年都办,奴婢也是想换换花样,图个新鲜。我也就顺道过来卖个人情,婆婆不必多虑。”
郑淑这才点了点头,“原是这样……那确实要谢谢公公记挂了。”
“没什么。”贾遇春笑道,“归根结底,都是为万岁爷。万岁爷心里装着娘娘,那娘娘好了,万岁爷才能舒心。”
见郑淑舒展了眉头,贾遇春也略略放下心来。
“哎,我有个疑问。”柏灵忽然眨眨眼睛,好奇地向贾遇春这边望过来。
贾遇春连忙道,“柏司药请说。”
“公公是从哪儿听说娘娘的病昼重夜轻的?”柏灵略略侧头,“是黄公公特意告诉您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