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芊成又重新站了起来,再次作揖,“大人,现在漠北的重中之重,便是治安防范!而不是因为害怕,就对这些沙俄人退避、忍让。”
说完,他从衣服袖筒里拿出写好的漠北安防攻略,趋身上前,双手呈上,递给了知府大人。大人接过来,展开后,细细看着。看完后,又折叠起来递还与他。
“你的想法很好,可我且问你,你是否想过,如果我们真照你所说的做了,一旦朝廷知晓,皇上会做何感想?如果再被别有用心的人煽风点火,皇上会不会以聚众谋反之罪诛杀我们的九族,灭我们的满门?”
“这?”芊成没有想到这些,一听,也有些恐慌,他强作镇静,努力辩驳着,“我们是不得已而为之,我们是在没有军饷,没有兵源,有屡屡遭受沙俄侵略,为了防备,为了宋朝子民所做的的无奈之举,何来谋逆之说?”
“可你不知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吗?世侄,你的想法固然好,可你想的太简单了,听世伯一句劝,安心做你的安防官,我和你岳父会想法把你再调回京城的。只不过,现在不是时候,皇上最近身体不适,朝廷里的官员一个个都人心浮动,开始拉帮结派,为了自己的以后铺路。你一定要学会耐心等待,不可以轻举妄动。”
“大人,我不是为自己考虑,我是为漠北百姓在考虑。”芊成怕知府大人误会他是在为自己考虑,赶紧辩解道,“你看看,整个漠北,就因为这沙俄人,商贾不敢开门经商,农民种地,却吃不饱饭,年轻的女人以锅灰垢面,只因怕一不小心,被沙俄人瞅见,生生的被抢去,遭到凌辱,甚至被杀害。大人呀,你难道不知道?漠北,在百姓口中,已被形容为人间地狱?”
芊成有些激动,喉咙哽塞,眼睛里也有泪光在闪动。都说男儿有泪不轻流,只因未到伤心时。芊成伤心,不再是因为与妻子女儿离别,而是因为他想到漠北老百姓枯黄的、面容憔悴的脸和他们失去亲人时的恸哭和无奈是想到为了生存,迫不得已举家搬迁,远离故土的漠北人不舍的眼神。
他从京城到漠北,一路上看到不少流民,他问他们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时,他们说他们是漠北人,可回答要去哪里时,无一例外地,几乎都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他们只知道离开,却都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怎样。他们只知道,假若不走,说不准哪天就会死在那些红毛土匪的手里。
故土难离,可故土只带给自己恐惧时,留下来,还不如离开。离开,心里好歹还有点希望,呆下去,除了恐惧,什么都没有,没有粮食,也没有安全感。
芊成说:“大人,你知道当我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时,心里有多酸痛吗?我父母早亡,又无兄弟姐妹,只与妻子女儿相依为命,可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我觉得自己像极了那些离开了故土,对未来又看不到希望的流民。可我有岳父帮我照顾妻子女儿,他们呢?离开了家乡,就离开了赖以生存的土地,他们就什么都没有了。或许还会死在路上,成为一堆枯骨。”
知府听着芊成的话,也陷入了沉默。
他承认芊成的想法,确实能让漠北重新安定下来,老百姓也都会支持,可如果真被安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他与芊成的命保不住不说,周家的族人,芊成的妻子孩子,岳父一家也会被牵连。那时,他怎对得起老友的重托?
可还有别的办法让漠北摆脱现在的困境吗?
他摆摆手,“你先回去吧,容我考虑考虑。”
芊成退下后,让马车夫先行离开,他想自己走一走。
街上没有什么人,早晨还阳光明媚的天空不知何时蒙上了厚厚的乌云,一如他现在的心情。他脚步沉重,有心想去酒馆喝上一杯,一抬头,正好看到张副官从街的拐角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