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会有暗堡,但我们无法靠近,不知虚实。”赵志恒躲在土坎下往阵地眺望。
张俊秋说:“只能这样了,地面上的我们已经摸清了,不是我们隐蔽的好,恐怕子弹早就飞过来了。”
叶尔康赞同:“是的,我们不能再靠近了,意图太明显就会露出破绽,该有的地形图上都已经用特殊符号标注了。走吧,不能耽搁时间太长,以防敌人警觉。”
“对,可不能前功尽弃了。”
在下山的路上,有几个学生模样的人走来。
起初叶尔康他们几个开始紧张起来,以为是敌人发现了什么,搜索过来了。这会想把手里的资料和地形图埋了已经来不及,只能随机应变。
但叶尔康看见了王英骄,他放心了。
“不用担心,他们就是学生。”叶尔康想赵志恒和张俊秋低语了一声。
出于纪律,叶尔康和王英骄没有互相打招呼,而是用微笑有了会意的问候。
“你们这是去哪里?”叶尔康问道。
一个学生回答了他的问话:“我们是河都大学地质系的学生,今天休息想过来把学到的知识做一实践。”
叶尔康明白了,“想法是好的,理论结合实践。但现在不是时候,到处都是检查站,你们过不去。”
赵志恒接过话:“这里很危险,别再往那边去了。”
张俊秋告诫他们:“你们也太自以为是了,最近马家军四处在抓壮丁,你们没有通行证敢贸然闯入,这不是给送上门了嘛,赶紧掉头回去。”
有学生不服:“他们敢随意抓人充丁?”
叶尔康笑了:“你们呀,到底是学生,太天真。他们正愁分配的名额完不成呢,前不久几个‘山西客娃’到西北谋生,还没进河都就被抓去扩充到了军营。”
王英骄说:“这是真的,我听我爸说起过,叮嘱我不要随便出城。”
可令他们不知道的是,这几个“山西客娃”不想当兵,趁夜黑逃跑,被哨兵发现,直接就开火打死了一人,其他的再也不敢跑了。
叶尔康拍拍王英骄的肩膀:“大人的话是要听的。走,一块下山,我们持有通行证,到时对你们有个照应。”
王英骄考取了河都大学,他之所以选择地质专业,是受路明远的影响。路明远说,等新中国成立了,国家建设需要这方面的人才,应当去报考这个专业。王英骄听从了。
他父亲倒是没有刻意反对,在入校前,王守民知道儿子不是个“安分”的人,与他有过一次长谈,让他安心读书,政局上的事咱管不着,也管不了,但王英骄坚持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以振兴中华为己任,坚决反对国民党的腐败独裁。在学校,他化名“金域”为河都大学的墙报《火把》上撰写文章,笔锋犀利。
在寒山与叶尔康再次相见,两人颇为投缘。之后王英骄经常会去地质所,虚心向叶尔康讨教。当得知叶尔康毕业于西北联大,他惊讶了,“是吗,我姐也是联大的。”叶尔康问:“你姐是谁?”在王英骄说出乔菽萍名字的时候,叶尔康惊呆,同时有了不解:“是嘛,你是她弟弟?可你姓王,她姓乔,你们怎么就成姐弟呢?”待王英骄叙说了缘由后,叶尔康才听明白了。
“叶老师,你认识我姐?”
叶尔康点头:“是的,我们不但认识,而且……我们很熟悉。”
在叶尔康说出“而且”的时候停顿了下,聪明的王英骄立马觉出他和姐姐之间不仅仅是“很熟悉”,说不定他们之间有着他不知的故事。王英骄想知道,但叶尔康不想说。后来王英骄还是在江薇那儿得知了从前的那段“康乔之恋”。
在有一次见到叶尔康时,王英骄直接问了出来:“叶老师,把那段情感放下了?”
“是她告诉你的?”
王英骄没有说出江薇,“是这样吗?”
“你还小,不懂得。等你将来有了爱你的人,可能就懂了。”
“可我姐过得并不幸福,你知道吗?”小小年纪的他有些残忍,这话无疑是往叶尔康心口上剜,他再次感到了疼,脸上的肌肉有些扭曲。
“对不起,老师,我不该这样说。其实,我姐……”王英骄想弥补。
“别说了。”叶尔康摆了摆手,随后他又说道:“你认她为姐姐,我很高兴,相信她会是一个好姐姐。有空了替我多去看看她,我知道她很孤独。”
“我会的。”
接下来,叶尔康根据自己的工作实践,给王英骄讲了许多找矿的方法,有些是书本上学不到的。
后来他们谈到了当下的时局,王英骄说:“老师,黑夜快要过去了,你信吗?”叶尔康说:“信,我怎么能不信。没有下不停的雨,也没有永远的黑暗。”听了这话,王英骄眼里充满了憧憬,“天亮了该是怎样的一个世界呢?”
以后在墙报上他把叶尔康的这句话写了上去。
那时在河都大学,秘密活跃着一批热血青年,张乃洲是河都大学的支部书记,学委由省工委直接领导。受进步思想的影响,王英骄在支部书记张乃洲的介绍下加入了共产党。
有一次乔菽萍来看望叶尔康,正巧遇到王英骄也在。乔菽萍惊奇,“你们怎么会认识?”
王英骄说:“姐,我已经是叶老师的学生了。”
乔菽萍恍然明白了,“哦,你们都是学地质专业的,难怪。”
在叶尔康和乔菽萍说话的时候,王英骄静静坐在床铺上看书,从乔菽萍的眼神里王英骄看出姐姐心里还有叶老师。他为了给他们留个独处的空间,悄悄躲了出去。
乔菽萍来时带了一大包熟食,过了会,叶尔康把院子里拿弹弓打鸟的王英骄喊了进来,“快来,小伙子,咱们开饭了。”
有酒,有肉,三个人吃得开心,郎朗的笑声在屋子里愉快地回荡。
回去的路上,王英骄望着脸色发红的乔菽萍嬉笑着说道:“姐,我知道你心里喜欢的人是谁了。”
乔菽萍有些不好意思:“说什么呢,别乱想,我们就是同学关系,没别的。”
“是,你们是同学,这我知道。可我没说叶老师呀。”
“去,拿你姐开玩笑,这还像个弟弟的样吗?”
“我能看出,你们情谊笃深。可为什么就不能花好月圆呢?”
乔菽萍黯然叹口气:“唉,说来话长。他在家里有童养媳,被家里人逼迫结了婚,我只好选择退出。”
王英骄挽住乔菽萍的手腕:“当时姐很难过,是吧。”
乔菽萍拍拍他的手臂:“就像章芷若嫁了人一样,你应该有过体会。再见过她妈?”
王英骄点了点头:“我从汉中回来见过一次,她只知道哭,我的心都被哭乱了。”
乔菽萍揽住王英骄的肩膀:“疼过慢慢就会好一些,得有个过程。还是藏在心里吧,那也是一种回味。”
王英骄明白,乔菽萍是个活在追忆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