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朵血花绽放,妖艳凄美,却是以人命来灌溉。
“啊”方大士痛苦跪地,他一直守着保护罩终于碎了,汹涌的泥石流迸泄而出。
他的队友在泥石流近身之前,把他拖到了更高的空中。
云锦开始破裂,数不清的人成了被遗弃的布娃娃落入黑幽幽的裂缝里。
林大娘被一颗石头逼到了云锦边缘,怀里的小孩子又想探头出来看,林大娘压抑着来自生命尽头的颤抖,用手按着小孩子的头:“孩子不要看哈,再睡一会儿,天就要亮了。乖啊。”
她身上早已鲜血淋漓,额角被碎石砸出一个血窟窿,正汨汨流着血,怕滴到孩子吓到他,她只能歪着头抱着他。沾了血的衣服粘在身上,使她被血腥味熏得几欲作呕。
怀里的孩子不动了,顺从地躺回去,小脸埋在她身上唯一没有沾血的怀里。一个被石头砸倒的人向她斜喇喇倒过来,林大娘被迫后退了一步,一个踩空,终于掉进了那个窥望已久的深渊。
可为什么在最后一瞬让她看见了她日夜担忧的身影,他也曾像怀中的孩子一样安然躺着,听院子里的桂花落,仰看院子里的四角天空,天真地问她:阿娘,外面的天空是不是也是四四方方的?
她的悲泣漫不上已经朦胧的眼,因为她已经入了深渊。
老天爷,这一出戏您看得开心吗?
方大士在云锦上看着百姓们走向死亡,双眼已经茫然。
队友突然喊道:“糟了,隔离罩在缩小!”
“他们要把我们也埋在这里!”
一声惊呼起,一瞬明悟启。
“我们要死在这儿了……”
有人掩面而泣,有人痴迷呆立,有人握拳竖眼。
方大士又冲了出去,冲向那深渊。
所有的人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有为数十人支起了一方保护罩。
众人相看一眼,一致地向方大士飞去。
于是,方大士的身边开始出现更多的保护罩。
但这远远不够,因为山体崩塌了,他们的保护罩一个个碎了,像孩提时对美好世界的憧憬一般碎了。
黑压压的石头铺天盖地砸向他们,护体气流本就弱,现如今更弱,要灭不灭的。
他们的气数已尽,死前终于体验了一把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的疼痛,那久违的疼痛,那是普通人该有的疼痛。
也许老天爷是仁慈的,让他们死前做回了一次普通人。
多么清晰的嘲讽呐!
方大士把背后朝向密不透针的坠石,用臂弯护住了几名百姓,身后的保护罩已经破了,只剩下薄弱的护体气流勉强能卸下坠落石头的部分冲力。
他满头俱是汗,混着鲜红的血流下。面上青筋欲爆,全身肌肉绷紧,牙齿已经不知道碎了多少颗,一只手无力地垂落下来方才为了护住一个百姓,他硬生生用手抗住了比他身形大上好几倍的石头,当场就没了知觉。
他已经看不清任何东西,他的眼睛全是汗与血与泥水,耳朵里隆隆作响。
突然有东西在擦着他的脸,轻轻的,软软的,像是不敢用太大的力气。一把怯怯的稚嫩嗓音响起:“哥哥,你疼吗?我、我给你擦擦,我身上有药膏,可以给你抹一下,阿娘说受了伤,出了血,抹点就好了。”
原来是个四五岁的小女童。
方大士张了张嘴,半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低哑而浑浊:“哥哥、咳、哥哥没事,你赶紧躲好,别被伤到了。”
“哥哥”
“轰”一声响,他们脚下的土地裂开了,失去了倚仗的人们坠落下去,紧随身后的是一块一块又一块的大石头小石头,密密麻麻一个缝都不空,全都往黑幽幽的裂缝砸下去,泥石流排山倒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