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小的时候一直跟你父亲学昆曲儿吗?”
“我父亲原本是不愿意教我的,原本也没有什么,只是经过了我母亲的事情,别人都说唱戏是下九流的行当,不愿意多接触,我父亲不希望我以后跟他一样,遇到喜欢的人都不敢去争取,可是我母亲说我小时候竟然极其喜欢昆曲儿,听着父亲唱,我就咿咿呀呀的跟着学,十分讨喜,打那以后母亲劝了父亲许久,父亲才开始教我的,这一学就学了十年。到如今父亲不在了,我竟然也能自己上台了,父亲若是知道也必然欣慰的吧。”
“那是当然了,有什么能比得过自己的女儿继承了自己的衣钵呢,更何况你又唱的如此出色。”
两个人聊了许久,才回到屋子里准备,刘老板早就放了消息,今日常悦阁又要正常营业了。虽说刚过了一场战争,苏州城里的血腥味都还在,可是人就是如此,过去了自然而然的就遗忘了,前几日还都战战兢兢,能躲则躲的,这两日又开始有人在街上提笼架鸟了,似乎那些死过的人,流过的血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一般,只有那些失去了的人才会长久的活在悲伤之中。
刘老板放了消息,早就有老主顾奔着杜凌晗的昆曲而来,杜凌晗也只能上台,今日杜凌晗是打算唱一出牡丹亭的惊梦选段的,以前杜凌晗稍小的时候最喜欢唱惊梦的,一直觉得这一段特别细腻灵巧,且浪漫主义式的伤感向来都是小女生的最爱,情窦初开,不知情为何物,却被这词绕的心思懵懂,只是那时父亲总是批评她的唱腔不够正,没有把特有水墨味带出来,唱的很是生硬,没有用感情去带动唱腔。
杜凌晗为了让父亲满意,在这个选段上下了不少的功夫,平日里总是偷偷地唱这一段,母亲在旁边听到了之后,总是捂着嘴笑盈盈的,不急不慢的安慰杜凌晗。
“不急不急,凌晗现在还小,等到凌晗长大后自然就会明白这段的意义,自然也就唱的很好了。”
杜凌晗就带着这句话上台了,摆好身段之后,回想了一遍皂罗袍的唱词,抬头望向台下,眉目含情,缓缓张口。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得这韶光贱”
杜凌晗唱腔沉稳,整段都十分顺畅,唱罢台下依旧是掌声一片,可是突然间杜凌晗似乎觉得不太舒服,这惊梦唱的是杜丽娘在游园时对于大好春光无人相知的感伤,可如今在台下的人对着外面的废墟也未曾有过任何感触。
“小仓先生赏!”
正在杜凌晗出神之时,台下喊了这么一句,唱了这许久,杜凌晗也明白,这是台下的哪位爷给赏钱了。可是这位小仓先生似乎在哪听过,杜凌晗顺着那个方向看过去,才突然想起,小仓先生就是上次在常悦阁跟刘老板谈事情的那位极尽绅士的日本人,此刻正端坐在台下对着杜凌晗鼓掌,杜凌晗无暇多想,对着那方向施了一礼,算是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