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他们自己都是这样认识自己的,那洛蓝又如何会诧异于自己会把像小竹这样的“人”看成是“野生动物”呢?
她会这样想,很正常。不这样想,才是奇怪。
就算会因自己借用的身体而对小竹最终产生“同类”的认同感,但那也是需要经过一段适应、认同的时间的。
一个月的时间,显然还是太短了。
事实上,洛蓝在她第一次用“苏影”的眼睛看到了这个世界的时候,她看到的,其实只是一堆杂乱无章的数据。
她能很快学会“看到”,还是多亏了她自带的“知识库”里记录的那些底层规律,让她能有据可依的、有选择地分辨提取出她接收到的所有数据中的特定数据,再将它们继续分门别类地归纳成更加具象的相应信息。
是这些信息告诉了她,她的眼前该是怎样的地形,周围物质根据成分比例来判断、该是什么外型的呈现,她所借用的身体又该是什么结构、什么体型、具体又该怎么协作才能保持身体的最佳平衡状态?
然后,才是她基于这些信息,再系统地统合出一个更为具象立体的三维能量聚合状态。那状态,便是所谓的“实体”,是她的这具身体的眼睛所本该“看到”的所谓“模样”。
这一月来,不是洛蓝醒来了,她自带的“知识库”就能完全适应了这具身体。
这一月来,洛蓝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才终于学会了怎样使用这身体与生俱来的“有色眼镜”,来有选择性地看见她该“看到”的一切。
比如:这样的地形,她该看成是什么样的?这样的“人”,她该看成是什么样的?这些东西,她该看成是什么样的?怎样的,才是“好看”?怎样的,又是“难看”?怎样的,是“不好看”或“不难看”?怎样的,是“丑陋”?怎样的,是“一般”?
这些看似稀松平常的本能判断、或是后天习得的所谓“常识”,对洛蓝而言,却都是需要在那一个月里,从零开始的重新学会的。不学会这些,她根本就没法用适合她借用的这具身体的方式,在这里生存下来。
对洛蓝而言,并非是只要学会了说话,能听懂这身体的“同类”的语言,她就能在他们的群体里生存下来。就更别提,还想能自在的在这群体中活动、生活了。
然而讽刺的是,哪怕是这样近乎无可想象的差异,哪怕是这样近乎天壤之别的极不对等的初始交涉,但小竹他们和洛蓝他们——这两个宇宙的居民各自的所作所为,却仍旧是在遵循着近乎相同的底层规律。
从一开始,他们就都依循着相似宇宙的相似底层规律演化而来。而这样的前提,也从一开始就决定了:无论他们各自的“游戏”如何变化,他们也终是无法违逆了相似的底层规律。
他们折腾了半天,却连“变化”本身,也是在遵循“底层规律”而运作着。最终,他们也仍旧没能脱离“底层规律”而独立存在。
这点,不管小竹是否能觉察到,反正,洛蓝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