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号枝姑娘,可不敢听您这样说!”防葵被她的大胆言论吓得小脸惨白,急忙伸手去捂着她的嘴“要是真被天使大人听见,是要掉脑袋的!”
号枝便翻了翻白眼“防葵哟,这儿是州牧府的后院,隔着大门好远。天使又不是驴耳朵,能伸那么长听见里边儿的动静吗……等等,好像是到了。”
原来驴耳朵的是号枝姑娘您啊……防葵瞪大眼睛,半晌才用衣袖遮着脸笑起来。
正如号枝所料,天使仪仗未在凉州府街道上停留半步,而是直接进了州牧府的大院。刚停稳马车,队里又分出数个随行仆从里里外外地搬运银炭火盆,棉布暖炉等物,好半天后,红木大车里才钻出个裹得浑圆的人形,脚不沾地地跑进客厅里,感受到数个银炭火盆的暖意之后,那人才堪堪舒坦地叹了一口气。
此人正是崔始宸御封的宣旨天使王准。
“凉州关州牧,林夔止,参见宣旨天使。王大人,别来无恙?”林夔止站在会客花厅的门槛外,领着下属二十几名官员,先对王准躬身一礼。
王准呆了呆,这才发现自己举动似乎有些无礼了,便挂上一脸笑意,向门外众人虚扶了一把“林大人不必多礼,这凉州实在冷得邪性,本官虽说是武人,奈何也从未领教过这俞国极北之地的风寒,还让各位见笑了。来,别在门外站着了,都进屋暖暖吧。”
众人站在门槛外,却无一人移步。
林夔止垂着眼帘,依旧保持着躬身行礼的动作“王大人说笑了。眼见凉州天寒地冻,百姓苦寒之中挣扎求生,触目所见皆是惨烈,为官者哪还有能拥着银炭火盆,一派融融暖暖的道理?”
这番话已经不下于指着鼻子骂人。
王准脸色顿时一阵青白,暗暗咬紧牙关——当初他还是一个安京皇城北门的一个守门小兵时,就听说过年仅十四的林夔止以火计大破南夷策丽港,被先帝御封宣威将军的事迹……十年过去,他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守门小兵一步步爬上四品屯骑校尉的武职,他以为终于可以扬眉吐气,终于可以以“殿上人”的身份给这些落魄贵人一发下马威,何曾预料到此时光景?
“呵呵,呵呵。这倒是本天使的不是了。”王准发出两声干笑,脚下却不挪地方。他又清咳了两声,然后从袖袋中拿出一封明黄色的卷轴,双手高举,“凉州牧林大人,接旨。”
“微臣接旨。”由林夔止牵头,众人动作整齐地跪在王准面前。
这感觉好极了——王准高昂着头,四顾了一圈,尽情享受了一番受人膜拜的舒爽之后,才展开圣旨,慢悠悠地念了起来。
林夔止将圣旨的每一个字都听在了耳中,心却一点点地下沉:鹊城如此大功,崔始宸竟克扣到底,只肯赐些无关紧要的杂物。唯一尚有些分量的黄金,除去给王准及众随行官员的“孝敬”外,余下部分对凉州来说也只能是杯水车薪。
想到这里,林夔止并没有伸手去接王准递来的圣旨,而是低垂着头,以只有近在咫尺的王准才能听到的音量,轻声问“王大人,左羊丞相他,可有东西要交于本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