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机里以案说法的节目已经结束,正在插播买卖二手车就上瓜子网的广告。几个人又喝了大约五六杯,正在酒兴将酣之际,钱兴茂急匆匆的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干荷叶包,说道:“紧赶慢赶,还是来得迟了。对不起,对不起!”王安平和李有才、钱二狗、猴跳三乱纷纷的站立起身表示欢迎,李大牛又麻利的搬来一张凳子放在桌前,让钱兴茂坐下。
王安平道:“晚虽晚了些,可你有这份心,能赶来捧场就好。不过敬酒没有,罚酒可就难免喽!”钱兴茂把荷叶包“咚”的搁放桌上,豪气应道:“安平叔说得是,我入场晚,自罚三杯!”说完抓过酒壶连倾三杯,咕咚咕咚一气饮完,伸袖抿了抿嘴,方才拿筷夹菜。
“手续都交接清楚了吧?”王安平双目盯着钱兴茂,口气颇似漫不经心。钱兴茂一筷醋溜白菜搛进嘴里,正在咀嚼,听得王安平问话,“呸”的一声将半片白菜帮子吐在地上:“杀人不过头点地,哪有前天宣布,今天就能把手续给交接清楚的?这个赵……哪天老子非找她理论理论不可!”
王安平不易觉察的皱了皱眉,说道:“兴茂,还是老老实实把手续交接清楚吧。古语说得好,民不与官斗;现今你在台下,是民,人家在台上,是官,胳膊拗不过大腿哩!”
“安平叔,按你的说法,这事就这么算了吗?”钱兴茂脖颈一别,语气极显桀骜。
王安平盯视着钱兴茂的脸色,以一副长者的语气劝道:“不算了,还能蹦蹦上天?走到哪山唱哪山的歌,这人哪,关键时候得分清火候。唉,知道你受了窝囊,可古往今来,哪个庙里没有屈死的鬼?兴茂,别怪你老叔没本事,村支两委会上,我是极力为你争取过的。可我没能争取过来啊!”
钱兴茂满怀感激的说道:“安平叔,虽没争取过来,可你的这份情意我钱兴茂记下了!”
王安平双手据桌环视一周,看李有才手捧酒杯,拧眉若有所思,而李大牛、钱二狗、猴跳三则各自睁大眼睛,颇为期待的望着自己,心下颇为自得,嘴上说道:“兴茂,她再得意张狂,毕竟属于‘飞鸽’牌的,这次下来挂职,说是搞土地‘三权分置’,可土地‘三权分置’就是那么容易搞的?说白了,不过镀镀金,捞点政治资本而已,说不定哪天上面一纸调令就卷铺盖走人了。你老叔我才是‘永久’牌的呀,她走了,咱重打鼓另开张,好事依然是你的!”
“多谢老叔,多谢老叔!”钱兴茂感激的笑着,忽然一拍脑门,“呀,只顾说话,忘了一件大事:上午我正在镇上办事,接到老叔电话,立马便在‘夜来香’酒家买了一支猪肘回来。千里送鹅毛,礼轻人意重,这猪肘,权当是我兴茂孝敬老叔的一片心意。”一面说话一面打开荷叶,果然荷叶里面包着一支热腾腾香喷喷的肥大猪肘。
“兴茂的心意我领了。美物不可独享,来,吃吃,大家都吃!”王安平将猪肘连同荷叶一道放于桌上盘内,然后拿筷挑开酱红色的外皮,搛起里面一块肥肉放进嘴里,一面品味一面连声赞叹,“香而不油,肥而不腻,兴茂好眼力,真会买吃食!”
李有才、钱二狗、猴跳三精神大振,各自抓起筷子,口内胡乱叫道:“吃,吃吃,谁要不吃,就是不给兴茂和安平叔面子!”几双筷子凌空而下,也不论肥瘦,只管你争我夺,饕餮大嚼,眨眼之间猪肘便仅剩下了半条腿骨,上面挂着零星几绺肥肉。李大牛恰卖癔症,筷子动得晚了,没有捞到肉吃,索性一挽袖管,伸手把半条腿骨抓在手里,油乎乎的啃咬吮唆起来。王安平面露鄙夷之色,嘴里却道:“大牛,好吃手!”
钱二狗没有抢到腿骨,眼珠一转,伸筷敲了敲李大牛面前的盘碟说道:“大牛,你光说喝酒,可到底喝了几杯?一双筷子净在盘中挑肉吃哩。哎大牛,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赵士乐的爹当年在世的时候,有一次家里来客,打发赵士乐凫水去到扒淤河对岸打酒割肉。赵士乐打一瓶酒,又割二斤肉,回来时把肉放在对岸,然后头顶酒瓶凫过河来,不想放下酒瓶再去对岸取肉时,肉却被野狗叼吃了。赵士乐回家对他爹说了,气得他爹跳脚直骂,你个鳖孙儿子咋会不先把肉拿过河来呢,要知道那狗是光吃肉不喝酒的呀!”
“对,对,狗是光吃肉不喝酒的!”钱兴茂嘿嘿笑着,端杯“吱”的喝了口酒;李有才和钱二狗、猴跳三纷纷挤眉弄眼,捂嘴吞笑,只王安平脸色平静的转过头去,仿佛什么也没听到的样子。
李大牛手捧猪肘,醒了半天的劲,方反应过来钱二狗是在编故事,拐弯抹角的骂自己光吃肉不喝酒,便抹了抹嘴巴回敬说道:“二狗,看不出来你这副瘦狗模样,还真是满肚子的牛黄狗宝哩。这赵士乐的爹真不是东西,你孙子,我曾孙子!”
钱二狗冲李有才、猴跳三挤了挤眼睛,道:“大牛,要是你爷还活着,我看到他,非张口叫他一声亲爹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