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姓王的汉子却是个直楞性子,一翻双目道:“你捏我作甚?这姑娘进来连句话也不肯说,难不成咱们一屋子江湖好汉,都不配和她叨叨吗?”
女子双目微抬,一双黑眸深不见底,她仍不说话,只是缓缓将膝上包袱放在了桌面上。
王姓汉子酒劲上头,讥笑道:“嗬,这么标致的姑娘,莫非是个哑巴?可惜可惜呀!”
那女子轻轻叹了口气,似是非常不愿的抬起右手,青葱嫩指钩住包袱布结,轻轻一扯,缓缓将包袱皮向一边扯开。
屋内众人,顿时伸长了脖子看了过来,紧接着,又纷纷响亮的倒抽了一口凉气。
露出来的,是一把长剑。
青色的剑鞘,缀着数颗白玉翡翠,剑柄拖着两条火红剑穗。一眼望去,便知道价值绝对不菲,单是护手上那一颗碧玉珠,怕是就会引来贼人无数,难怪要用包袱裹好。
众人抽气吃惊,自然不是因为这剑的价钱,那王姓汉子面上酒意瞬间去了大半,面颊几乎没了血色,连声音也有些发颤,“这……这剑……莫非、莫非”
还未说完,女子缓缓将剑抽离剑鞘半身位置,只见剑身漆黑如墨,还泛着渗人的寒光。
这下王姓汉子更加确定了眼前女子的身份,脸上的肌肉都变得有些扭曲,似乎想努力做出一个微笑,却不得其法。他缓缓坐下,抬手擦了擦额上冷汗,语气骤然变得十分恭敬,“在下……在下有眼无珠,没想到、没想到林姑娘也会来参加这次剿匪,多有得罪……还、还请林姑娘海涵。”
旁边已有人忍不住在窃窃私语。
“真的是她,没想到竟这么年轻。”
“天道阁怎么连她都请来了?”
“你怎知道她是天道阁请来的?谁知道是不是她自己愿来的,这位林姑娘行事向来古怪。”
听到众人议论纷纷,李逍遥这才意识到这女子竟是江湖人称“一剑夺命”的林碧柔,她的剑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快,据说她纵横江湖所杀各路高手都是一剑毙命,实力可见一斑,在江湖剑客榜上排名第三,江湖高手榜上排名前百的高手,而在座的各位江湖人士都是连上榜资格都没有的小角色。
李开泰比身边那人倒是镇定许多,他举起酒碗,朗声道:“久仰林姑娘大名,今日得见,实感荣幸。方才如有冒犯,还请恕罪,李某自干一碗,权作赔礼。”
旁边那王姓汉子低声喃喃道:“娇颜冷面终不语,一剑夺命墨水剑,林姑娘既然到了,莫…莫非血蝴蝶也要来不成?”
江湖上的女人,名头响亮的,不是绝色倾国,就是武功超凡。貌若天仙却甘愿行走江湖的,多半会仰仗三年一次的江湖绝色榜的称号扬名天下,而武功过人的,则往往不屑于艳名,更愿单靠一身武艺闯出名号。
血蝴蝶、一剑夺命这两个名号,对见闻广博的人来说,可是响亮的很。
血蝴蝶荆秀儿,武功不高却极善暗器偷袭,据说浑身上下都藏着暗器,从头到脚都是杀机,喜好赤着一双秀足,传言其杀人后喜欢留下一只带血的纸蝴蝶,所以人称血蝴蝶,喜好行侠仗义之事,但为人行事不按常理,据说曾经只因为被一成名高手轻薄,竟尾随千里,最后伺机于闹市中以毒针袭杀,一战成名。
林姑娘与这样一个女子齐名并称,自然不是什么泛泛之辈。不仅那一身极有特点的穿戴在江湖口耳相传,她手上一剑穿喉的墨水剑,近三年更是名震云州。传言其寡言少语,性格冷漠,极少与寻常江湖人士动手,曾横扫淮河一带数十家青楼妓院,解救无数沦落红尘的少女,留下了上百具囫囵尸首,均是一剑封喉,最后被官府海捕通缉,却不知为何来到这。
而且林碧柔和荆秀儿常常一起出现在某地,所以很多人猜测两人必然有着某种联系。
这两女从江湖上的角度来看俱非大奸大恶之徒,但行事乖张狠辣,也称不上正道中人,更何况林姑娘一向在东北三州活动,按常理,本不应该出现在这千里之外的天荡山,看来八成是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
众人又偷偷瞄了林姑娘几眼,已有人开始担忧这场围剿会多生事端。
他们担忧的的确有些多余。
事实上这样一个秀美可人的女子,又是颇有名气的剑客,本身就足以带来没完没了的麻烦。
这边李、王二人才刚消停,另一角却有两个青年剑客齐齐站了起来,视线只在这位林姑娘面上一扫,便盯住了横在桌上的那柄墨水剑。
那两人穿着打扮极为相似,都是黄衫褐裤,软底布靴,腰间长剑也是一模一样,除了一个左手剑,一个右手剑之外,其余都如照镜子一样相似。
一看他们起来,客栈内的诸人便想到了云州武林小有名气的宋氏兄弟。
果然,那二人马上便开口印证了他们的猜测。
“在下宋左。”
“在下宋右”
“我兄弟二人苦练剑法。”
“蒙江湖兄弟抬爱。”
“赐了个云州双剑的名号。”
“我们兄弟二人生平最喜剑法。”
“久仰林姑娘大名。”
“还望能不吝赐教,随手指点一二。”
“随便选我们哪个都可以,另一个绝不帮忙。”
“只是切磋技艺,不伤和气,点到为止,还请诸位做个见证。”
这兄弟两个一人一句,说的却极有默契,若不是两人持剑不一样,常人难以分清这对孪生兄弟。
这种恼人的切磋讨教,在诺大的江湖中每日不知要发生多少,偏偏若不出手,往往便会被当作自愧不如,认了下风。尤其这些急着闯出名号的青年,更是将挑战高手视作扬名立万的捷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