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很多事看似毫无头绪,但如果真的追根溯源,便会发现早在事情的一开始,甚至开始之前,已经将因果埋下。
二人都有些醉意,人还围在火堆旁,却恨不得生出放浪形骸的翅膀。
崔沣心道,今夜月也好,火也好,酒也好,滚坡而下的尴尬也好,人生满目疮痍,却还有着这一时片刻的欢愉。
当二人各自揣着心伤和一颗猝不及防破土的种子仰望星空,即便星空早已不在眼中,还是有一种天涯零落,思也无穷,无穷却有变之感,体会了一把苍生渺小与现实悲痛中夹缝而生的温暖与希望。
裴珲睁着迷蒙的睡眼,叹息道:“竟然有人和我们一样有风情,也大半夜出来看星星……”崔沣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悚然一惊。
裴珲也意识到不对,在城门口掠过脑际的那根线终于接上了。
二人酒意顿时去了大半,因醉酒和被火烤的红润面色均是一白,对视时,都发现对方眼中的恐慌——
那是烽火。
幽州城最近的烽火台狼烟四起,火光冲天。
自幽平失地彻底被占领,大周与胡人达到平衡,相安无事至今,幽州烽火台就再也没有起过烟火。
裴珲与崔沣东西也来不及收,残酒泼灭火苗就赶紧解马下山。
为何起烽火?今日城门看守为何松懈?是何家里应外合吗?裴铭知不知晓?
裴珲脑子里思绪翻飞,他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只一味扬鞭。
崔沣则想法简单的多,她发现城内除了十盏,竟无人使她牵挂。不过她的焦灼之心并不亚于裴珲,幽州虽不再是崔氏的幽州,但毕竟还是家乡。何况,她的仇恨还没有完全发泄,崔氏上百口人的魂魄还未有归处,无数的谜团还有待于解开,她不能允许有人以灭顶之势加诸在这些之上。
这种感情就好比最恨的人忽然暴毙,让满腔的恨意再无着落。
待二人赶到三生欢喜,更加心凉。只见二人刚才经过时还整肃的三岔路口,此时地面上如熟透的烂桃,马蹄印叠交,一直往城门方向延伸。
裴珲皱眉:“这么大的队伍,只可能是外族入侵。”
崔沣知道他这话是把最后的希望堵死了,虽然二人都未言明,但都抱有一丝侥幸心理,希望是裴铭的人。
裴珲道:“此时城中必然动乱,你在城内没有亲故,不如远走。”
崔沣还未表态,只听黑暗中传来一个声音:“可是裴公子和季幽?”
二人大惊,只见放香线的大石后走出来一人,怀中还抱着一物,待走近了,崔沣百感交集道:“姐夫!”
来人正是何伯虞,怀中抱着十盏。
何伯虞也不废话,直奔主题:“幽北大营失守,胡人大军今夜已经入城。城中兵力虚弱,最多明早,幽州城就将易主。我拼死将十盏抱来,求二位收留犬子,带他远走高飞。”
崔沣大惊:“你既已出来,为何不自行带走他。”
何伯虞倏忽一笑:“我还有我的使命。”
崔沣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