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偏北,冬季漫长又寒冷干燥,春天极短。香丘虽说是个山丘,气候温度却也与城中差不多少。
然而一进入这里,二人却立刻从寒冬跨入春天。山风轻柔,带点水汽,犹如含羞带怯的美人润润一笑,令人心神荡漾。
远远望去,各种杂草野花次第舒展,一片盎然的绿色,到处郁郁葱葱,有些甚至茂盛地过了头,粗树壮茎随处可见。
只是各处不见人迹,不闻人声。
车马行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身上的冬衣显得厚重而不必要起来,甚至连裴铭青紫交加的睡颜都要祥和了很多。
崔沣:“可叹我一直自诩跑遍幽州城,没想到竟未到过此处。”
裴铭道:“真难得,还有幽州第一纨绔没有见识过的地方。”
崔沣好想将他的嘴缝上,感觉他故意将“纨绔”二字挂在嘴上,时不时就要用唇舌鞭挞一二。
崔沣又用了转移大法:“此处景致美则美矣,总有些怪异,可又说不上来哪里怪。”
裴珲无奈地看着手中的泥鳅又滑走了,叹道:“还能如何怪,过犹不及罢了。”
崔沣心道,这厮虽说没个正型,看问题倒是清楚。
诚然,这里的草木过于茂盛了。
人气很奇怪,有人的地方,草木也会有驯服融合之相,沾了人气的意思,茂盛也不会咄咄逼人。这里似乎是人气未至,草木因而无拘无束地疯长。
一时被裴珲的才华所征服,加上这里的静谧令崔沣心神安定,心里一宽,对裴珲一笑,点头认同道:“无人到达,也算是草木之幸。”
裴珲简直被这一片蓊郁中的清朗笑意弄晕了。
你不能知道自己长得美,才会有慑人的美丽。
崔沣恰好属于知道自己不美的人,在时人崇尚壮美的环境,她的柔弱样貌实在是不符合主流审美的,久而久之,她也就不甚在意,更不会故作美态,这种自然而然却更具吸引力。
裴珲虽然脑子晕了,基本的判断力还有:“景美人少可不是什么幸事。”
道旁苦李,亘古真理。
崔沣蹙眉,但只一会儿,这里的舒适宜人实在是令人愁不起来:“真希望能在这里了此残生。”
裴珲道:“唔……或许我们可以养一些宠物,养些名贵的花,越难养的越要养……”
崔沣:“……”
不好意思,是“我”的残生!
崔沣虽然嫌弃,却不知怎么顺着他的说法想开来,养什么呢?珍禽异兽脾气怪异,猪狗之流又显得粗糙……猛然回神后,脸色微烫,赶紧甩掉了秀逗的脑回路。
却听裴珲忽然严肃道:“不对,这里有人。”
崔沣脸上暖色褪尽,这段日子以来,她几乎被训练出一秒进入戒备的技能。闻言抬头看去,果然看到了零星几点屋舍。
这些屋舍不讲排列,造型各异,几乎各个不同,想来居民一定自在惯了,连房舍也如此随心所欲。
这些房舍唯一相同的就是破旧,似乎没什么人烟。
崔沣道:“先过去看看。”
此时,他们二人拉着一辆没有车篷的板车,身上的胡服灰扑扑的,这段日子的打磨,二人身上的世家之子气息被一种精锐之气包裹,倒像一双名门出身的游侠。他们打算扮做兄妹,带长兄去就医。
小心地走向最先迎来的一栋。这是全部屋舍里面最为正常的一间,一眼望去便知是宗祠。宗祠是开放式的,门前比寻常人家的宗祠多了一处作法的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