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的夜来势汹汹,气温很快降下来。白日觉得温馨宁谧的氛围到了晚上变成令人心悸的冷寂,总令人疑心下一秒就要有什么东西撕破这份安静蹦出来。
裴珲刻好符咒,吹了吹,端详刚生出来的孩子的产妇似的,满脸慈爱道:“有八成像,应该可以。”
八成?
崔沣“噗嗤”一笑,又违心地夸赞道:“好手艺——”
不称职的樵夫与不称职的法师裴珲却是个称职的窥探人心——尤其是姑娘心的世家公子,他敏锐地从这语焉不详的两三语中窥出一点端倪——崔沣好像特别黏他,并且对他有格外的宽容。
这种体悟很像是心里窝着一只猫,这会儿忽然伸出爪子在他的心上漫不经心地挠,一下,又一下。
裴公子迅速放下八成像的木头,将残枝扔进火堆,这些细枝似乎格外的易燃,一扔进去火苗似乎都蹿的高了几分,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一股特殊的香气,若有似无。
裴珲目中肉眼可见地开始升腾精光,不乘胜追击都对不起自己道:“季幽,灯下看美……”
崔沣嘴角含着点笑意,非常耐心和纵容地看他能作什么妖。
裴珲却率先偃旗息鼓,崔沣带了点依赖和宠溺的眼神令他似乎得了失语症。一股人力无法控制的心跳袭来,无名躁动从内心升腾,裴珲觉得有些口干,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崔沣看他不说,只用一种深不见底的目光包围住自己,也觉得莫名心悸,忙再一次临阵脱逃:“我们……来说一说目前所发现的吧。”
裴珲继续眼神杀,发出了一声带着婉转鼻音的:“嗯”。
崔沣觉得似乎有一根羽毛轻轻滑过她的手臂,令她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战栗。她忙用心中隐忧将情绪稳定下来:“初到此处像进入了世外之境,但明显仙气不足,歪风邪气倒也谈不上,总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裴珲:“能与季幽在一起,哪里都是仙境。”
崔沣扶额:“裴公子,你能不能认真点?”
裴珲一脸无辜:“我很认真啊,认真地表白。”
崔沣:“你就一点儿都不担心我们走不出去吗?”
看裴珲又要深情胡侃,忙道:“打住,说人话——”
裴珲从善如流地尽量正色道:“不要过于忧心,狐狸总要露出尾巴的。”
他可真是长了一张巧嘴,话音刚落,寂静的祠堂就出现了异动。
外面响起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声音不重,但在一片死寂中很是诡异。
二人先入为主地以为是谁修为不到家,想遮掩脚步痕迹却没成功,以至于眼前出现一个孩童时,戒备的二人都有些吃惊。
那孩童看起来不过五六岁的模样,原本正是猪嫌狗厌的年纪,却看起来颇为乖巧。穿着打扮也颇为中规中矩,看着家世教养极为不错。
崔沣心道,看着这孩子有些眼熟。
那孩子似乎很紧张,却并未退怯,走到二人面前,深深施了一礼,动作娴熟,很是像模像样。他开口问道:“二位贵客从何处来?”
小大人的样子既有趣又无害,实在很容易放下戒心,二人都不自觉松了一口气。
崔沣道:“小宝,我和兄长带着我们的长兄去治病,误入此地。请问这是哪里?”
这个孩子没回答,而是看向马车,镇静地用童声发问:“他已经死了为何还要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