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一天半的折磨,秦小椋终于腰酸背痛地从考场面有菜色地回到了教室。
教室里面正呈现着非常明显的三级分化:
一边歌舞升平,仿佛快乐到即将升天的寒假已经近在眼前,一边是愁云惨淡,好像今晚回去就要准备进入生命的下一个轮回了,一个个念念有词地趴在桌子上写遗书,还有一部分宛若老僧入定,波澜不惊地该干什么干什么,从他们的脸上看不到有关考试的哪怕一丝端倪。
秦小椋极其巧妙地介于这三者之间,自成一派。
教室里面还保持着考场的布置没有移动,秦小椋凭借桌子上的边边角角和各种疤痕勉强辨认出了自己的爱桌究竟是哪一个,在暗自庆幸没被‘拐卖’到别班教室的同时仿佛乳燕投怀一样趴在了桌子上。
她也不叹气,就是趴成了一种本人已死有事烧纸的姿势,说不清楚到底是考砸了哀莫大于心死还是把暗喜藏于胸中,总之就保持着那么一个别扭的姿势在刚刚结束的数学用过的草稿纸上写写画画。
看起来像个神棍。
夏堇星好奇得不行,结果凑近了一看,女生袖子下面压着的纸张只看看露出一个角,上面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极其笨拙地和她对视了起来。
夏堇星:“……”
真是够了!她一点都不想知道刚考完试就有心情画大头娃娃的人心情如何!
她不知道,考完试在还没有被计算过程全部占领的草稿纸上写写画画已经成了秦小椋从初中的时候就养成的习惯,不管考得好于不好,不好遇到的题会与不会,都先画上几笔才有心思往后看。
考得好时轻松娱乐,考得不好时消遣慰藉,题会做时聊表放松鼓励,题不会做时就象征安慰镇定。
齐老师曾经为她这个坏习惯操碎了心,恨不得把手绑了,让她用左手答卷——奈何秦小椋是个纯纯正正的右撇子,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气得本来就面临中年秃顶危机的齐老师默默地自闭了。
只是这种时候的秦小椋往往让人摸不准她到底在想些什么,手把手教了她两年半的齐老师不清楚,故人相逢不过三月余的夏堇星当然也不知道。
而摸不准的秦小椋边画娃娃边面无表情,脑子里只有一件事:
考完了,趁成绩还没下来先玩个够本,最好再能敲秦爸秦妈一顿大餐,毕竟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对,吃饱了好上路。
班主任老袁像是忍者传人一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教室前门,前后左右聊得正欢的同学们立马像是背后都安装了班主任感应器一样,安静了下来。
“同学们,本学期的学习到此为止就要暂时告一段落了,至于考试成绩……”
全班人不论是先前的哪一派心瞬间都给提到了嗓子眼。
“……考试成绩还没有出来。但是我希望同学们无论这次的成绩如何都能保持一颗平常心,正视自己的问题和不足,一次考试或许说明不了什么,但是这的确是对你们近来学习成果的一次检验……“
班主任老袁大喘气地补上后半句对秦小椋等人而言生死攸关的话,就面不改色地开始了淳朴的鸡汤模式。
秦小椋一颗心踏踏实实地落回肚子里。
人们总是会猜测自己所不熟悉的环境或世界是另一幅截然不同的模样,像是科学家大胆猜测月球和火星有生物存在,像小说家经常幻想有各种各样不一样的世界,还比如广大的学生们总是觉得学霸这种生物就是每次考完试以后都胸有成竹云淡风轻,成绩下来以后露出一副‘看吧果然不愧是我’的傲慢笑容。
但其实无论在哪里,考完试后大家对待成绩都是期待且畏惧的,怕自己太差,或者是担心自己不够好。
……
从放学回家的大部队里看去,谁能从面部表情里面分辨出来谁是学霸谁是学渣?
搞不好后者反而还会淡定冷静一些呢。
——破罐破摔的那种。
秦小椋坐在窗台上,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俯视着教学楼下的众生百态,乍一看还以为是个得道高人。
……但其实她在这里装雕塑的原因就是暂时回不了家。
三十分钟前,班主任老袁以一种不符合理科老师的啰嗦讲了一大堆毒奶毒鸡汤之后,宣布上次布置考场的同学这次继续布置公务员考试的考场,就拎着个公文包溜溜达达地骑着他那辆继原先那辆已经寿命宣告终结的古董自行车以后、显得格外时髦的山地自行车走了。
但秦小椋此刻并没有心情感叹她伟大的班主任老师居然能把一辆越野用的自行车骑出一股沧桑闲适的感觉,因为她再一次不幸地中招了。
期末考试的时候她就好巧不巧地轮到了布置考场,连最后一点考试前抱佛脚的想法都被无情地人为破灭,在这个不是她所在考场的原教室坚守到了最后一刻。
然后直接进入了与半生不熟的化学试卷的会面。
没想到考完试以后居然还有一次!
今天正好是星期五,是近来颇为体恤学生们的校长大人们良心有感,大笔一挥宣布提前放学的好日子,没有晚自习的难得一天,学生们跟散养的猪牛羊鸡鸭鹅一样撒欢地往校门外冲,各位年纪大佬们和学霸也不能免俗。
偌大的教室只留下秦小椋一个人,背影在夕阳的照射下看起来格外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