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快报废的老爷桑塔纳“嘎吱”一声，我们停在了一座非常破旧的派出所门口，四周的铁栅栏锈迹斑斑，而院子唯一的机动车也就是这辆老爷的桑塔纳，后盖贴了几个崭新的大字“车容即警容，每日擦车！”

在这么恶劣的办公环境下每天还要伺候那辆老爷车，怕是再好脾气的人也忍受不了几天，怪不得甄哥每次来都黑个脸。

“带他进来吧。”甄哥对几个徒弟下达了简单的命令后，我随即被带入了派出所的二楼。

一楼是业务大厅，平常人都能进得去的地方，二楼是专门用来审讯的房间，这是我初次来到这种地方，并没有像我想象当中那样浑身洒满消毒用的石灰粉再用高压水枪冲洗，他们只是解掉了我的皮带，暂时扣押了身上物品后把我带进了候审室。

一直到现在，我都无法相信自己会有这样的一天，像是在做梦一样，唯一让我感觉真实的，则是手上的那副手铐，沉甸甸的像两个哑铃，当真正戴在手上时候才发现原来手铐的铁链那么粗，那么坚硬。

我顿时觉得那些神剧里动不动就挣脱手铐或者拿一根铁丝就能把这玩意打开的剧情根本就是骗人的。

我被带进了一个四壁软包做成的房间，一扇带防护栏的小窗户又窄又高，其余墙面光秃秃的，就连凳子也是被固定在墙上的那种，没有靠背，直接顶墙固定在那里。

我发现在这之前已经有三个“前辈”在候着了，除了进来时候看了我一眼以外大家谁也不理谁，像是各自想着心事，我在里面足足坐了有半个小时，旁边一个瘦猴似的家伙才终于拿胳膊肘轻轻碰了我一下，“兄弟，为啥进来的？”

这句话在这种地方就是个开门砖，就像在大学里最普通的打招呼“同学，你哪个班的”一样，没啥实际意义，但可以打开人们之间的话匣子。

我叹了口气，“欠钱了。”

“就这点事儿也能进来？青松这狗东西莫不是到年底冲业绩呢吧！”瘦猴一脸不相信的样子，不过他终于见到一个比他还倒霉的人，显得有点开心，“我是今天没休息好，偷东西时候失了手，才被抓进来。”

瘦猴热心地把我这个“新同学”介绍给了大家，“那个，胳膊上有刺青的，他是打架伤人进来的。还有那个，酒驾的，那个…”

“欠钱这种事儿也能进来？你糊弄谁呢！”打架哥一看就是那种暴脾气的性格，说话恨恨的样子。

“欠了钱…还不起，偷东西被…被抓了呗，嗝！”一个醉醺醺，缩在角落的男人插嘴说着，脸上一脸睡不醒的模样。

打架哥瞪了他一眼：“得得得，你赶紧别说话了，瞧你喝得那死样子，人蔫不拉几的就算了脑子倒还不好使了！”

醉酒哥强睁着迷糊的眼睛说：“还不是…青松那王八羔子赶…赶得不是时候，要是在老…子清醒时候…嗝！”

在候审室里闷久了，就连这俩人的双簧对话都显得清新脱俗，我也打开了话匣子，“唉…民工给我们公司干了一年活，最后钱被包工头卷走了，就把我给抓进来了。”

我把罗发达携款潜逃结果工人讨薪跳楼的故事给他们讲了一遍。

三位“前辈”都觉得我被抓进来这事不可思议，因为在这件事上他们的价值观相当统一，一致认为凭本事欠的钱为什么要还。

尽管与他们的价值观相差甚远，但在这种时候有人和你聊天就已经是最大的娱乐了，怎样都好过一个人傻看着天花板度日如年。

不过有一件事情是一致的，我们所有人都是被甄青松抓进来的。

时间就这样被一点一点地耗着，除了中途被叫出去采血照相上了两次厕所以外，我们四个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直到天黑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