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强按照父亲的吩咐,规规矩矩的跪在坟前,给躺在里面的爷爷磕了三个头,自强没有见过爷爷,在他出生的前一年爷爷就已经去世;更没见过奶奶,她在父亲六岁的时候病逝,现在奶奶连个坟头都没有,因为生产队的时候搞“平坟”运动,她的坟被平掉,尸骨无存,现在每年烧纸,都让她和爷爷合在一处“花”!
父亲感叹自己的父母没有好命,现在生活比以前好很多,他们都没赶上,吃苦受累一辈子,就那么窝窝囊囊的去了。
父亲要自强感激爷爷奶奶,是他们的在天之灵保佑着他,让他考上了大学。这处坟茔地是爷爷活着的时候找王阴阳看过的,王阴阳远近闻名,他断定爷爷活六十九寿,爷爷果然没有吃上七十岁的饺子,王阴阳说这处坟茔地很好,是十里八村数得上的风水宝地,能荫及子孙,伯伯和父亲都认为王阴阳有点儿道行,因为小兄弟俩都考上了大学,这不就是应验了吗?
中国的风水玄学,是不可不信的东西,有的人家里闹闹腾腾,找个阴阳先生“破破解解”,还真就太平了,但也不可全信,没有人自己的努力,一切都无从说起。
阴阳先生随着年龄增大,经历的事儿越多,活儿越精纯,所以有“老阴阳、少木匠”一说。
现代社会,蹲在街边算卦、看手相、批八字的,有很多是江湖骗子,殊不知“天机不可泄露”,他们天天“神算”泄天机,早该遭雷劈了。世外高人多遁世修行,即使偶尔入世,也不至于如此集中,倒是借“神相、神断”之名,行招摇撞骗之实的居多。
现在的年过得很没意思,都是窝在家里面,乌烟瘴气的,自强窝在自己家里,百无聊赖的待着,等着熬过假期,赶紧回学校,在学校想家、在家想学校的矛盾这么多年一直持续着。
终于假期结束,他赶着就走,正好是正月十六,火车车厢里人挤人,把脚腾起来,都不会摔倒,这是赶上民工进城务工潮,他们在慢腾腾的火车里,或坐或卧,大声的叫嚷,肆无忌惮的吸烟,空气中弥漫着劣质烟草味、脚臭味、汗酸味,有些人很是厌烦,皱起眉头。
自强并不觉得怎样,这些人和他所熟悉的那些人一样,看到他们,就仿佛看到了他的父兄、乡亲,常年奔波在外,他们赚到了用身体搏来的苦力钱,却依然卑微的承受着世人的冷眼,为了省几十块钱,他们购买绿皮慢车票,或硬座或无座,在他们奋斗的城市里,他们栖息在晦暗的角落,近在咫尺的光鲜城市,是他们永远无法企及的远方。
人生来平等,只是革命分工不同,这句话适用于现代社会的人们吗?不会,人早已分了阶层,缺少文化的农民当然是最底层,虽然诞生了没文化的暴发户,不过凤毛麟角,多数人仍然吃力的活着。
路程快过一半,抵达了北京站,民工下了一大半,车厢里顿时空旷了起来,自强趁着人少的当儿,赶紧到厕所解决了一下,往另外一个车厢扫视的过程中,他感到有人在注视自己,抬眼望去,竟然是安晨。她身边没有人,自强把东西拿过来和她同坐。
往年她都和陈宇枫同行,今年宇枫提前返校,就剩下她自己,正感觉孤独,就看到了自强。空旷的车厢里,他们毫无睡意,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自强很八卦的问了安晨一句:“你和夏大哥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安晨定定的看了他好一会儿,好像要参透他问这个问题的原因,搞得自强心虚起来:“你不想说就算了。”
安晨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也没什么,不过你不能告诉别人,陈宇枫也不行。”
“好”。
“夏大哥比我大一届,我上学的时候,他是老乡会的负责人,是他到火车站接的我们,跑前跑后的帮我们报名,购买东西,他的热情、诚恳、老实,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等送我的父亲离开之后,很多事都是麻烦夏大哥。他带着我去商场、逛超市、跑银行,过生日的时候请我吃饭,我就慢慢的喜欢上了他,可他喜欢的却是他们的'班花',而且他明知‘班花’嫌贫爱富,就想着法儿的迎合她,给她送花、送衣服、送化妆品,请她吃饭、看电影,到处去玩儿,可人家到现在也没有明确的表示会做他女朋友,并且同时跟好几个男生暧昧。夏大哥就像着了魔,不管不顾的给人家献殷勤,人家心情好了就去找别的男生玩耍,心情不好了就找他撒气,还真是‘周瑜打黄盖’,我都为他不值,当我知道自己喜欢他以后,就给他写信表白,但是这些信都是泥牛入海,夏大哥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一如既往的照顾我。有次把我逼急了,我就当面问他,他见躲不过去,就坦诚的对我说:只当我是他的妹妹。后来,我再没有纠缠他,只不过有时会有些尴尬,没想到被你发现了。”
“我也是无意间发现的,并没有专门窥探别人隐私的意思。”自强解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