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春坐上了南下衢州江山县的船,他离开了杭州城。
这是一只运载稻米的船队,船队一共有十六艘船,首尾两条均为快船。前头的船负责探路,后头的船负责殿后盯梢。居中的十四条船中有一艘是专门用作后勤,烧火做饭全在那条船上,其余十三艘都是货船。从前往后数,徐春坐在第二艘船上,也就是货船之中的第一艘。
前头的快船小,又没装货所以吃水很浅,走起来既快且灵活,但在水上容易摇晃。徐春的水性一般,会游水但肯定不如常年住在水边的人,坐快船久了可能会晕船。但他坐在体积大吃水深的货船里,这种船行驶得稳不会轻易摇晃,倒也觉得舒服。而且船队的船老大就在这艘船上,也就只有这艘船是有一间一间单独分开的舱房。
早晨和傍晚徐春喜欢在甲板上走走,其余时间他都在舱房里。节气正在立秋当中,但天气还是像三伏天一样闷热,尤其是太阳光依旧那么毒辣。若是正午时分人在太阳底下一晒,整个人几乎能瞬间中暑晕倒在甲板上。
船队先过了钱塘江段,然后进入富春江,顺着着富春江段往西南前行,富春江是钱塘江的上游,所以是逆流而上,眼下刮得还是东南风。算得上是逆风逆水,但船上的船夫们航船经验丰富,十几年来对这条航线每季的气候都了若指掌。他们利用江流自身的潮起潮落来帮助行船,娴熟地控制着风帆让风助力前进。
船老大名叫陈劲夫,船上还有他的亲弟弟,叫陈水夫。兄弟俩虽然面容很像,但是身高个头乃至性格却是千差万别。陈劲夫的个头矮小,浑身精瘦却力道十足,多年来的风吹日晒让他的皮肤变得黝黑。都是船夫,陈水夫的肤色与他哥哥的一个颜色,但他却是长得高大威猛,一身腱子肉,是个力能扛鼎之人。陈劲夫的性格态度很好,为人古道热肠,讲话时也也总是笑眯眯,他是个善待船工的船老大。陈水夫的性格倒是要沉闷的多,他更喜欢闷头做事,没事就在各条船上走走。
兄弟俩都是衢州江山人。整个船队都是兄弟俩负责,不过陈劲夫会说话也有主意,所以很多事情陈水夫也都听自己的兄长。兄弟俩的船队专跑杭州到衢州之间的这条线,跑了十来年,他俩的船队在这一带积攒了不小的名声,远近商人们委托他们送货的很多。从衢州往杭州运一趟货,从杭州返回再运一趟货,每趟船都是不落空的。
正午,陈劲夫在船上巡视了一圈,回到舱房中。他见到徐春的房门开着,便隔着门问候徐春。
“徐公子在这船上一切可好?”
“是陈老大,请进。”徐春见到陈劲夫,连忙请他进来,“一切都好,陈老大费心了。”
徐春很客气地说道,其实船上的日子是很枯燥的。
“徐公子太客气了。这船上的日子就是这样哪里都不能去,若不是为了养家糊口有谁愿意常年在外,好在我们船队的航线短很快就到目的地。等到后天就能进到兰溪了,到时船队会略略停留,其中有四船稻谷要在那里卸下。到时你就上岸好好地去散散心。”
谈话间,陈劲夫看到徐春床上放着一长一短两把刀,立刻心生警觉。
在海上行船怕的是风浪,还有海盗。但在这富春江里怕的不是风浪,是匪盗。这个季节江两岸的芦苇是长得郁郁葱葱,连绵百里,夜深人静的时候芦苇荡中会有一些强盗暗偷偷地埋伏其中,一旦看到一些小船就火速杀出,杀人越货常有的事。陈劲夫的船队人多势众,每条船上都配着家伙,所以一般强盗还都不敢去惹他们。徐春虽然是沈财山委托陈劲夫捎带的,陈劲夫相信沈财山的为人,他也相信徐春不是歹人。但刀是凶器,尤其是一个陌生人还带着两把刀,看到总是很扎眼,心里也放不下很别扭。
陈劲夫便问道:“徐公子,这两把刀可是你的?”
“都是在下的。”
“徐公子可是江湖中人?”
“不是。”
“那带着刀是作甚?”
三言两语间徐春明白了陈劲夫的意思。上船时因为自己的两把刀都是用布裹着放在箱子中的,他也没跟船老大交代,现在陈劲夫追问起来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他连连向陈劲夫道歉,并道明了事情的原委。
“陈老大,实在是对不住了,都怪徐春太失礼了。此次在下要进到闽北山中,沈老爷说那里山势复杂,山路难行让我提防路上的强人出没,所以我才随身带着两把刀以作防身之用。之前刀都在箱子里在下未向陈老大言明,一切都是徐春的过错。”
徐春做了拱手礼以示歉意。
陈劲夫道:“我是船老大凡事都得留心,徐公子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哪里,哪里。陈老大职责所在,徐春自然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