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姑娘道:“你先把药喝了,我去叫爷爷给你把把脉,你这伤,痛才好,不痛不痒可是大麻烦。”遝颓心道:“狗咬一口能还有多大麻烦了?”但见她关心之情见于颜色,心下颇为感动,道:“姑娘于我素未平生,却如此热忱相待,在下实是无以为报。”那姑娘噗呲一笑,道:“你是想问我名字吧?”
遝颓被她戳穿心事,好生尴尬,偏又生性木讷,不善言辞,只知嘿嘿傻笑,那姑娘道:“我叫湫寻,你呢?”遝颓道:“在下遝颓。”湫寻点点头,道:“我呢,不要你感谢,亦不要你报答,你只需不怪罪我就行了。”遝颓奇道:“姑娘玩笑了,在下能怪罪姑娘甚么?退万步说,即便有,在下亦绝不说姑娘半个不是。”湫寻脸上一红,道:“快喝药,我这就去叫爷爷。”遝颓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道:“她害羞的样子可真好看。”又想:“她为甚么脸红?”
片刻之后,遝颓终于明白湫寻说不要怪罪她的意思了,原来湫寻口里的爷爷,便是放狗咬他的老者。那老者却是满脸喜色,走到床边便要给遝颓把脉,遝颓怒不可遏,正要发作,却见湫寻在老者后面不住作揖,满脸恳求之意,遝颓瞬间没了脾气,竟主动伸出右手给老者把脉。老者道:“左手亦伸出来。”竟亦是地道的梅山土语。遝颓道:“原来老人家会说梅山话。”那老者道:“左手!”显是多余半句话亦不多说,遝颓早领教过他的古怪,伸出左手,不再言语,心里却想:“两手切脉的倒是头一次见,这老头怕是真有些本事。”
片刻以后,那老者转头对湫寻道:“你来看看。”湫寻应了句,便上前给遝颓切脉,刚搭上手,遝颓手便微微颤了下,湫寻道:“怎么?”遝颓脸上一红,道:“没甚么。”湫寻便不再言语,凝神切脉。不一会,那老者问道:“如何?”湫寻道:“似是虚脉。”那老者脸色一沉,道:“医家操纵生死于一线,焉敢言似!”湫寻正色道:“观其脉,迟、大而软,按之不足,隐指豁豁然空,可断为虚脉。”那老者道:“虚脉因何?”湫寻道:“主气血不足,气不足以推行血脉,则脉来无力;血不足以充于脉,故脉按之空虚。”那老者道:“既是虚脉而已,你慌甚么?”湫寻道:“可他伤口过了十二时辰还是不痛不痒,这是疯狗病前兆啊。”
那老者道:“伤势如果痊愈了呢?那自然不会有其他感觉。病症需综合来断,疯狗病伤口不痛痒、恐水、怕风、咽肌痉挛是为表征,但任有其一不能断之,需看主征,疯狗之毒噬神经,反应于脉象,有此主征之脉象结合表征,方能断之。”
湫寻道:“可是那狗确实是疯了,被它咬上断无幸免之理。”那老者道:“所以你仅凭伤口无痛痒这一点就认定这小子有了疯狗病,湫寻,你千万记得,先入为主是医家大忌。”湫寻道:“爷爷,以后我绝不再犯。”那老者点点头,道:“一定要慎之又慎,疏忽半分,便是性命攸关。”湫寻道:“可是我不明白,那狗明明已经疯了,遝颓怎么还能安然无恙?”
那老者道:“说安然无恙亦只有七成把握,疯狗之毒藏于体内,十数载之后突然发作亦是有的,你爹……”话未说完,便神色黯然,湫寻亦是泫然欲泣,遝颓大惊:“糟糕,狗咬一口会丢性命?”湫寻见遝颓脸色大变,忙道:“不需担忧,爷爷说有七成把握,你便不会有事的。”遝颓一脸苦笑,心想:“又是无端端的飞来横祸,听天由命罢。”
湫寻又问道:“那遝颓被疯狗咬怎么就没事呢?”那老者道:“天生万物,相生相克,有疯狗之毒,必定便有东西能解疯狗之毒。”湫寻奇道:“爷爷是说遝颓能解疯狗之毒?”那老者摇摇头,道:“当然不是,是这小子不怕疯狗之毒,他体内的某种东西能抑制甚至化解疯狗之毒,或者是血液,或者是其它。如果爷爷找到它,你便不用怕了。”
湫寻道:“爷爷,其实我一点儿亦不怕,我只是不希望爷爷不开心,更不希望爷爷拿别人来做实验……”遝颓心里一寒:“这老头好不狠毒!”湫寻余下的话便没听清楚了。
回过神来,却听那那老者道:“平常让你熟读医书,你是不以为然,《皇帝内经》里不是明写着么?”湫寻吐了下舌头,道:“爷爷你告诉我嘛。”遝颓见湫寻撒娇的模样,不由得怦然心动,思量了会,料是祖孙二人在探讨自己不惧疯狗毒之缘由,便脱口而出道:“应当是‘正气存内,邪不可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