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景心里一惊随后一喜,盼望了十八年的事终于有了希望,一如苦熬长夜之人终于盼到黎明。他只觉得心跳如鼓,嗓音颤抖:“一切由陛下做主。”
王佑心中则是万分疑惑,然而刘威扬没叫他起身,他也只能一直跪着。
“佑儿,上前来。”
王佑不知燕皇为何如此亲昵地呼唤自己,肘膝而行,向前挪动了一小步。
“不必跪,站到我身边来。”
王佑的印象里,刘威扬从未对谁使用过这样的轻声细语,但是出于服从命令的本能,还是起身在刘威扬温和的目光下,走到了这位九五至尊身旁。刘威扬端详着王祐,情绪渐渐变得激动:“佑儿,你并非是王景的侄儿,而是朕的儿子,是燕国的三皇子。”刘威扬一开口,便将最为要紧的事实相告。只见王佑一双星目
怔怔地看着自己,似乎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真相惊得丢了魂魄。对于这一幕他早已料到,也不做解释,就是这么看着儿子。
王佑侧过身,呆呆地看着王景:“叔父”王景一惊,忙跪下磕头道:“殿下,老奴只是受陛下之命照看你,你贵为大燕三皇子,如今正该认祖归宗,莫要再这样称呼老奴。老奴,受不起啊!”他的心中,犹如刀割
一般,泪水抑制不住,一滴滴地落在地上,却头也不敢抬。他害怕,看到此时的情景,会忍不住。
忍,一定要忍,就像这十八年一样!
老天,要罚就罚我。祐儿不知真相,才会子受父跪,你不要怪他。
刘威扬见此,也是有些许动容,更有些唏嘘:“你这些年对佑儿的疼爱,朕都看在眼里。你,没有辜负荼妃。朕也甚是感激。”
王景只有磕头,泪水长流。但为谁而流?这世上,再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了。
王佑无措地转头,恰与刘威扬的双目相撞,平日里威震四方的帝王如今眼含着热泪,王佑瞧见里头的慈爱和愧疚,胸口为之一痛。这,这是真的
刘威扬向他伸出右手,王佑盯着那只发颤的手数秒,单膝下跪。刘威扬轻抚着他的面颊,勾勒着他的眉眼,喃喃道:“盈儿,这就是我们的孩子啊。”王佑既在枭卫对于信息的掌握自然在普通人之上,加上王景有意的介绍,他知道胡妃荼盈以及当年无定原之事。不想自己竟然是那位胡妃所生当今陛下的亲骨肉,一时万般疑问涌上心头,唯独没有骨肉重逢的激动。对此王祐也不疑心,枭卫之人心肠都硬,没有那么多儿女情长。只不过此时刘威扬真情流露,他也不由得眼眶发红以配合陛
下情绪。王景跪在地上,心中似乎有狂潮奔涌,但尽数被他用坚冰封锁住。当他终于收拾好心绪,抬头将眼前这幕尽收眼底,他不再流泪,更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只是这个笑容中
藏着一丝悲凉,连他自己也意识不到。
“佑儿,”刘威扬看着他,“让我把当年之事一一讲给你听。”刘威扬从燕国、胡族两方交好讲起,十八年来,他也是深藏心中,难得能对人倾诉。他时而慷慨陈词,时而悲愤难耐,直至讲到骨肉分离、百官逼宫,他双眼通红,脸上
两道未干的泪痕,切齿的声音,清晰可闻。
“今日,就是你娘荼妃的忌日”
王佑毕竟聪颖过人,闻言跪倒在地,一把抱住刘威扬的腿泣不成声。
“佑儿,别哭。”刘威扬拭去王佑脸上的眼泪。
王佑抹了一把脸,手上湿漉漉的。他看刘威扬,此刻,帝王的双唇颤抖着,似有千言万语要对王佑说。
“父皇。”
王景浑身一震。
刘威扬心中百感交集,眼中热泪滚滚而下,喜悦地说道:“好,好,好宸瑞,朕等了十八年,终于等到你叫一声父皇。”紧紧相拥的父子二人,似乎将王景隔绝开来。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推开刘威扬,大声说出心中的秘密。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已。王景的脸上,依旧流着眼泪,但嘴角,
却噙着笑容,看起来,是既感动,又欣慰。
等到他终于能开口时,语气已经恢复如平时:”陛下,殿下,请节哀,今日是喜事啊。老臣恭贺皇上与三殿下父子相认!“刘威扬此时从复杂的情感之中缓过劲,恢复了些许平日里威严的模样。他朝王景点点头,握着王佑的手,说道:“朕从未将当年的屈辱和仇恨忘记丝毫,这些年朕一是收权
,二是杀那些妄为的官吏,但还不够!朕还不能将你的身份公之于众,不过父皇许诺,待我独掌军权之时,你就能成为大燕的三皇子,你的母亲也会得到平反。”
这当儿的王佑无暇细想,只是不住地点头。
刘威扬又唤王景:“你起来罢。”王景缓缓站了起来,始终恭敬地低着头。刘威扬道:“朕感激这些年来你对佑儿的养育之恩,此话绝不掺假,但朕仍要忠告你,前路多艰,望你能始终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