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应该的。”
他喃喃道。
随后苦笑:“都逞什么英雄啊……”
天空中响起霹雳,不多时便有磅礴大雨袭来。
王恺把手机揣在兜里,走出面馆。
“小伙子要买把伞吗?不贵,十块钱一把。”
王恺摇头拒绝,在兜售雨伞的大妈满脸诧异的目光下,径直走入雨幕。
他抹了把满脸雨水,向来古井无波的心境其实已经掀起巨浪。
他并未看惯生死,很难轻易接受熟人的离世。
而且这,其实也代表了很多战友们未来的命运。
假如危险迎面而来,他们必须挡在老百姓面前,他们不是修真者,或许刘云波那种道人是,但他们不是,因为修真者求长生——他们是武器,是盾牌。
国家供养他们,不是为了让他们做高高在上的仙。
乱世间身如鸿毛,命如草芥,若是没有幻想神庭的支持,他现在恐怕也只是泯然于众,随时可能牺牲在一线战场。
他打了电话给秋姐,讲了这些事,随后坐上了地铁。
他按照王启良指引,到地方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村子并不算荒僻,但还是很穷,冀北离京津很近,但完全是两个世界。
扫码付了出租车的车费,王恺下了车,便看到等在村口的王启良,此时大雨已停,他一手拿着合拢的伞,一手夹着烟,穿的是一身带着硝烟气的军装。
“来了。”
王启良看到他有些激动,拍了拍他的肩膀:“床上躺那么久,还是这么结实。”
“其他人呢?”
“来过,但都走了,因为要出任务,很难久留,我来的晚,所以能多待一会儿。你明白现在的局势。”
“嗯,我懂。到哪一步了?”
“遗体告别,马上就要下葬了。”
“要我们抬棺吗?”
“老人家不让。”
“嗯。”
两人走进门,王恺看到了憔悴的中年妇女在勉力操持着仪式,苍老的男人强笑着迎来送往。
他问道:“老刘是独生子?”
王启良点点头,没说话,但想说的什么,两个人其实都明白,白发人送黑发人,还是独子,真是一件比天还难过的事。
轮到告别遗体,即将封棺了。
王恺排着队伍,看到了棺椁里平躺着的,面容苍白的战友,该是化过妆了,他比生前似乎看起来还更顺眼些,最起码没了那低眉顺眼的懦弱姿态。
穿军装拍的黑白遗照,看起来也是朝气蓬勃。
他大概是想过要当一辈子懦夫,还是当一瞬间的英雄的。
他们向这位故去的战友敬了军礼,站的笔直,随后在一些人指指点点的目光中,走出了庭院。
仪式进展到大半夜,他们跟着送葬队伍等他下棺,填土,才准备离去。
村口的稚童借着路灯,在玩捉迷藏,他们唱着儿歌,调子欢快,能听到什么“一拉线,我就跑”还有“高楼大厦崩成平地,那么粗的棍子崩那么细”。
死了一位保家卫国的烈士,但这个世界仍旧歌舞升平。
就连同村的人也不知道他到底做出了怎样的牺牲,也不曾为他流下一滴哪怕毫无意义的泪水。
鲁迅曾说,人的悲喜并不相通。
王恺深刻认识到了这一点,就像曾经的甲流感,对于他们那时候,只是带来了一场令人惊喜的长假,而不是一场灾难。
王启良点燃一支烟,递给王恺:“假如心里不太舒服,就抽一支。”
王恺接了过来,道:“我们保家卫国,从来不是为了做英雄的,只是职责所在。”
他道:“因为就算是英雄,我们也是不可公之于众的英雄。”
王启良笑道:“我明白。”
黑暗中,两点烟头的红芒明明灭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