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惊泓猛然睁开眼,冷冷的盯着鹤中天,“你要说什么?”
鹤中天道:“林飞是不是有一件东西交给了你?”
孙魁忽然道:“二哥,何必跟他废话!且看我一棒先教训了他再去领赏。”孙魁说着就要舞棒进攻,鹤中天没有阻拦,他的手已经悄悄握紧了刀。
叶惊泓抬了一下手,欢愉的剑鸣瞬间响起。然后孙魁就倒了下去,他的铁棒没来得及舞出,就已经被剑柄击碎了咽喉。叶惊泓的手握着剑鞘,剑出鞘半尺,只用剑柄一戳就击杀了孙魁。
剑缓缓入鞘,鹤中天从没听到过如此清晰的入鞘之声,就仿佛是剑在对着他欢笑。
鹤中天呆住了,他的手开始发抖,现在的他已经无法杀人,更没有勇气杀人。他的心里只剩下恐惧,对死亡的恐惧,然后他就死了,他死的时候咽喉里插着一根漆黑的弩箭,箭是从树冠射出来的。
叶惊泓站起身,轻轻握住剑柄,眼睛扫过树冠,开口道:“唐门杀手对时机的把控都这么好?”
他的话音一落,树冠上再次射出一根漆黑的弩箭,不过这支箭并没有射向叶惊泓,而是射穿了孙魁的咽喉。
叶惊泓道:“你怀疑我的能力?”
藏在树冠中的蓝衣人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填装了一支弩箭,冷冷的注视着叶惊泓。
叶惊泓道:“我想知道雇你杀人要多少银子?”
依旧没有回应。
叶惊泓叹了口气,“莫非是个哑巴?”说完这句话,叶惊泓似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树冠,然后转身离去。无论林飞是不是蓝衣人杀的,现在都已没有意义。唐门杀手一向是拿钱办事,现在唯有找到幕后主使,才能为林飞报仇。只有幕后主使,才是真正杀死林飞的凶手。
叶惊泓的身影消失之后,树冠里的人气空力竭,终于无法支撑,从树上摔了下来。这一摔使他左臂的伤口又崩裂了寸许,鲜血如汩,转瞬就染红了草地。他紧紧抿着发白的嘴唇,看着不远处的池塘,艰难的爬起又跌倒。他索性翻身,平躺在地面上,豆大的汗珠奔腾而下。他紧紧咬着牙,甚至已经快要将它咬碎。他颤抖着抬起右手撕下整个浸红的左袖,接着又取出腰带里藏着的匕首,一下一下的剜掉所有烂肉,然后又从下摆上撕下一块布条,将伤处紧紧勒上,系好,紧到左臂仿佛要断掉一样。整个过程他未发一言,做完这些,他大口喘着粗气,然后又跌跌撞撞地往前挪了几步。眼看就要够到河水,然而,就在这最接近成功的时刻,他却耗空了最后一点力气,昏死过去。
一个明黄的身影,悄悄的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叶惊泓并没有真的离开,但是他也没有上去帮忙,他只是在看。其实他绕回来,本来是打算跟踪的,因为现在的蓝衣人绝对无法再甩掉他,但是他却没想到,蓝衣人根本就没有走,也走不了。
雨渐渐小了,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马蹄声由远及近追随血迹而来,嘶嘶马鸣惊醒了昏睡的人。甫睁眼,人就已经清醒。然后他右手奋力撑着地面,一跃落水,遁去踪迹。追踪的人在河边稍作停留,就顺着河水追了下去。叶惊泓没有追,他在等,他觉得蓝衣人不会顺着河水走。果然,追兵离去之后,蓝衣人爬上了岸,走向凤萧集。叶惊泓迈步跟上。
不过很快,叶惊泓就又跟丢了。蓝衣人进入凤萧集,转了几个弯就不见了。他是不是已经知道自己被跟踪了?
叶惊泓叹了口气,凤萧集并不大,只要蓝衣人还在这里,叶惊泓就有把握找到他。不过他还有一件事要办,再去找柳清欢之前,他还需要一辆车,和一个不多嘴的车夫。因为他知道,只要斩风还在他身上,他的日子就绝不会好过。不多嘴的车夫,通常不会惹麻烦,这也就从某方面保证了他的安全。舒适的马车可以让他在接下来赶往麒麟寺的路上舒服一些,放松一些,这样也能更好的应对突然出现的危险。一个人若是时刻紧绷着,那么在危险到来之前可能就先崩溃了。
叶惊泓很快就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他的运气实在很好。车夫的肌肉很结实,赶车一定很稳,而且最主要的是他是个哑巴。车也很舒适,很豪华,不比他用过的任何一辆车差,他根本没想到凤萧集竟然有这么好的车。
一切就绪,夜已深,风停雨住。
月亮挂在凤萧集上空,周围层叠的乌云随时都能将它吞噬。微弱的月光照亮了一个偏远的宅子。宅子后院的石桌旁坐着三个人。
为首的是一位健硕汉子,穿着一身上好的绸缎袍子,腰带上镶着七颗熠熠生辉的宝石,手边立着一杆银色的长戟。这个人正是此间主人,银戟金刚谢天鹏。
谢天鹏的左手边坐着一位魁梧的中年人,背着一口拴着铜铃的大刀,看穿着应是来自关外。他的手指粗而有力,他的目光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刚毅。他就是霍刚霍铁胆。
而谢天鹏的右手边则是坐着一个干瘪枯瘦的驼背老人,他的鼻似钩、眼如鹰,右边的耳朵上罩着个奇怪的盒子,腰间盘着一根银色的丝线。这个老人正是有“天下第一捕”之称的姚飞。他的目力、嗅觉和听觉无人可以超越。
三个人动也不动,仿佛是三尊雕像,好像是在等着什么。
先开口的是霍刚,他一向没什么耐心,此刻更是有些不耐烦,“他到底还来不来?”
姚飞笑了,他是这三个人中,最沉的住气的。姚飞笑道:“贤弟莫急,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刻钟,他会来的。”
霍刚道:“我这一生最烦的就是等待。”他不让别人说话,接着说道:“你一定要等到他来才肯给我们看那件东西?”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在看着谢天鹏。
谢天鹏道:“我也相信他会来!”
话音一落,一个红衣少年风一般的刮到石桌旁,对着三个人行礼道:“袁啸天来不了,但是他的儿子来了,各位叔叔久等了。”
谢天鹏看着眼前锋芒毕露的红衣少年,道:“你是袁长风?”
少年道:“正是,想必这位叔叔就是银戟金刚谢叔叔,小侄来迟,望叔叔赎罪。”
霍刚有些不满,“看你不过二十出头,真的能代表你的父亲?”
袁长风道:“能。”
姚飞道:“贤弟久居关外,恐怕还不知道你眼前这位后辈可是当今江湖上声名大噪的剑客,他的潇湘剑已经连败四大剑派的七位顶尖高手了。”
袁长风微笑看着姚飞,“这位老前辈莫非就是天下第一名捕姚飞叔叔?”
姚飞脸上充满了笑意,没人会拒绝赞美,“不敢当,不敢当。”
袁长风道:“那这位就是霍铁胆霍叔叔了。”言罢便再次恭敬行礼,仿佛霍刚的质疑他从未听到过一样。
霍刚没有理会袁长风,开口道:“现在人已经齐了,说说那件东西吧。”
谢天鹏站起身,对着三人要行大礼,袁长风赶忙上前扶起,道:“叔叔万万使不得,有什么事你直说便可,小侄定不推辞。”
姚飞应和道:“贤弟不必如此,我们都不是外人,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谢天鹏道:“各位都是我最为信任的人,这件事关乎谢某性命,但谢某并非是为了自己,而是希望三位能在我死后帮我揪出凶手。”谢天鹏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张淡蓝色短笺,姚飞看到之后倒吸一口凉气,而上面工整的金色字迹更是证实了姚飞的猜测。
上面写着:“三月十二,亥时三刻,魂归九幽。”
谢天鹏接着道:“一个月来,至少已有三人死在了这张短笺之下,而且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好手,谢某不为自己,只希望三位能在我的尸体上找出线索,让凶手不能在残害更多武林同道。”
袁长风看着谢天鹏,心里有些发笑,怕死就说怕死,为何非要扯上什么大义、正义,虚伪而且无聊。袁长风心中讥笑,但脸上却是一副担忧和不忿的表情,道:“叔叔不必担心,有姚叔叔和霍叔叔在此,我看那凶手未必敢来。”
霍刚脸色微怒,道:“谢兄,你叫我们来此就是因为这一句话?你什么时候也听信这些子虚乌有的传言了?”
姚飞叹了口气,“贤弟此言差矣,这张短笺并非是子虚乌有,否则圣上也不会召我出山缉拿凶手。各位可能不知,已经有三位朝廷大员命丧在此短笺之下了,可惜老朽无能并未查出什么特别有用的线索。”
当他说道“圣上”的时候,袁长风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霍刚道:“如此说来,已有六人丧命。有江湖上的人有朝廷里的人,看来凶手胃口不小。”
姚飞沉吟了一下,“目前我掌握的线索只有两条。第一,杀人凶器是孔雀翎。第二凶手可能是近五年来出道的唐门弟子。”
听到“孔雀翎”三个字,谢天鹏和霍刚同时抽了一口凉气,他们也同时想到了一个名字:“唐啸。”二人异口同声。
姚飞摇了摇头:“未必是他,因为唐啸并不是近五年才出道的唐门弟子,但是……”姚飞没有说下去,因为他掌握的线索还是太少,无法下定论。
霍刚一拍桌子,长身而起,双目精光爆射,“不管他是谁,今天都让他有来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