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从刚想接话，又顿了顿，望向了周韵。

周韵虽然是文官，又比周从小，但在周家却更有分量，他沉思片刻后慎重地点了点头：

“当然”

“好”

李云舒起身又是一拜，语气比之前缓和了一些。

“那接下来，想要请教二位，李某又该何去何从？”

周韵轻抽一口气，好个柳州李肃，果然不是浪得虚名，真是字字珠玑，针针见血。

周韵在原地踱了几步，反问道：

“李将军作何打算？”

见周韵又把问题甩给自己，李云舒也不意外：

“现下李某处境堪忧，不要说是王云两家，就是朝堂上那位也见不到李某多活一日吧。只是李某夙愿未了，暂时不能称他们的心，李某现下在神武军中姑息有些薄面，但这神武军如今只是个名头，人数不过以往的十之一二，如果那位又来个临阵换将，李某真是无能为力啊！”

“李将军过谦了，那王云两家临阵脱逃，李将军将他二人就地阵法那是军心所向，再说李将军现在声望鼎盛，无人能及，要说是马王坡一役前换将，那谁都换得，但经此一役，李将军就是大燕的千古功臣，要说随便换了，估计就是那位，也得掂量掂量了，我们周家不才，在朝廷上有些故人，到时候周旋一二，也是办得到的。”

周韵言辞激烈，像是真对王云两家及其不耻，他只说临阵脱逃，其余却是只字不提。

闻言，李云舒眉头一皱，只是片刻后就声色如常，他再行一礼：

“多谢周大人了，就请周大人回去如实禀告。到时，两家必然要反咬一口，请周大人带回我的书信，以证明周家的清白。”

周韵接过书信，满意地点点头：

“还是李将军心细，已经准备妥当。天家惊闻噩耗，过几日必然派使者前来接引大皇子灵柩，云家掌管礼仪祭祀，必定随行，我此行目的虽然达到，但人前露面太多，还望李大人能够妥善处理。”

言毕，周韵眼中闪过一抹狠厉。

李云舒漠然地点点头，轻描淡写道：

“周大人放心，李某自当办妥。只是军不可一日无帅，李某再怎么自负，也知道自己仅仅是一名监军。还请大司徒多加照弗。”

大事谈妥，周韵轻松不少，他随意一笑：

“那就提前恭喜李帅了。”

再闲聊几句，周韵两人就告辞了。

许久之后，一名亲卫走进帅帐，疑惑地问李云舒：

“大人真的相信他们？”

此情此景就如同昨日重现。李云舒也问过曹云同样的话，不同的是，曹云相信，而李云舒不信，他只会无所不用其极地让这些人必须信守承诺而已。

“将所有新编入神武军的三家佣兵登记造册，除开周家的佣兵划入周从将军麾下，其余就分别编入刘、赵两位将军的前锋营。周将军那边自然不用费心，但前锋营你必须给两位将军说清楚了，哪些人该留、哪些人都要做得稳妥。造册完毕，前锋营就马上先行开赴，想必是有一场战事了，余下的佣兵，也必定好好留意，两位将军是大皇子的心腹，也请转告，李某这边自有计较，他们在前方耐心等待便可，一定不要回来。另外，你派人追查近日在马王坡附近出现的流匪，还有务必将大皇子派去联络周家的探子找到。”

“是”亲卫领命下去，只留下李云舒一人孤坐帅帐。

几日后，朝廷的使者如期而至，云家人果然在列，在折腾几日未果后，一行人才不情不愿地离去。

作为大燕几百年来第一个殉国的嫡长皇子，曹云的丧葬规格不可谓不高，几乎是等同于储君，可是除了自天明就一直跪立的神武军旧部，看不到尽头的送葬队伍几乎没有人是真的伤心。漠然地望着众人，李云舒的心里闪过一丝嘲讽，有这一刻，他庆幸曹云已经死去。他的所有风姿，马王坡的无边血色，终将化为史书中的寥寥数笔，而自己，怕是要流芳百世了。

一月后，一道圣旨如约而至，李云舒官拜镇国大将军，执神武军帅印。神武军一片欢呼，李云舒只是默默领了圣旨，并没有谢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