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阳宫内,浓重的水沉香味道弥漫着,日光从雕花窗棱里漏进来,凤仪殿内静悄悄的,侍人们守在一旁,汗濡湿了后背,却还是大气在也不敢出。
今年的夏日格外燥热,南都滴雨不下,黄河沿岸倒是阴雨连绵,有泛滥之像。
“皇上尝尝,醴陵新来的橘子。”许氏留着水葱般的指甲,有一寸长,还用凤仙花染了指尖,却还是要亲手剥橙子。
娄骧低头看着奏疏,许氏剥出来的橙子汁水滴在奏疏上,娄骧蹙眉,“皇后辛劳,朕知道。”
夫妻多年,许氏当然知道自己的夫君是一位喜怒不形于色的主儿。
上次宿在皇后处,已是几个月前了,还被不长眼的骠骑将军耽误了。敬事房总管说,皇上近日偏宠叶主子,夜夜宿在西偏殿里,许氏本想着,男人新鲜劲儿过了,叶氏无名无份,日日喝避子汤,也就没什么了,哪里知道向来勤政的娄骧还有一次险些误了早朝,许氏因此不得不将一个宫女当作眼中钉肉中刺。
许氏默默收回手中的橘子,放在果盘里,试探道:“前儿妾还责难皇上身边人不知道好好伺候,让皇上热出疹子。妾让人备下了冰,皇上多待一会儿,凉快些。”
娄骧放下手里的奏疏,瞧了眼角落里的冰盆,道:“皇后有心。户部上书,今年黄河大水,堤坝怕是有崩溃之险。朕已命宫内各处削减开支,有备无患。除建章宫外,各宫殿内一律不许无节制用冰。”
许氏辩驳道:“妾知道皇上要节省开支,这个月已经省了上千两白银,皇上已经热出疹子....”
“朕的疹子无妨,最重要的是,皇后为六宫之首,应当为表率。”娄骧嗓音仍是平缓的,却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样。
天子威仪,正是如此。
许氏起身一拜,“妾知错。”
娄骧扶着许氏的手,让她坐下,柔声道:“皇后懂大局,是朕难得的体己之人。”
“说起体己之人,妾听闻皇上身边养着一位叶主子,甚是得皇上心意。”
娄骧斜睨了一眼许氏,笑道:“皇后倒是耳聪目明。”
许氏低下头,似是犹豫了许久才说:“妾想着,她虽是宫女,但宫女也都是良家出身,清清白白的。皇上若是不给个体面,终归是说不过去。”
“皇后的意思是?”
“六宫空虚,只有几位东宫时的妃嫔,妾不敢担着悍妒之名。叶氏出身是卑微了些,但皇上喜欢,也应当给一个贵人的身份,赐一处居所,以正视听。”许氏挺直了腰板,摆出一副大度的正室模样。她盘算着,叶氏只要迁出太和宫,就要娄骧通过敬事房召幸,这还不是被自己把控在鼓掌之中。
娄骧抿了口雀舌茶,皇后不知是加了多少蜂蜜进去,甜的难以下咽,但娄骧还是吞了一整杯。
“叶氏温婉贤良,甚得朕心。但不及皇后体贴入微,更是朕的体己之人。”娄骧夸赞道。
许氏刚想说什么感恩的话,就又听娄骧放下茶盏,道:“六宫空虚不假,朕以为贵人的位分有些低,叶氏既然已经承宠,不如给个顺仪的位分。皇后以为如何?”娄骧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却让许氏不得不答应。
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就休要怪娄骧顺水推舟。
“皇上满意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