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三思。”萧正则一个重重的叩首,“陛下,若是不锐意革新,大齐亡矣。”
娄骧闻言,拍案而起,“你好大的胆子!”
亡国是历代君王都畏惧的,他们都畏惧有朝一日落得个荣华富贵散去,身首异处,万民唾弃的下场。
可不畏惧亡国的君主,从没有好下场。
“来人,将他拖下去,廷杖二十,以正视听。”
草草结束的朝会使得人人自危,许继正与萧正则若是起了争端,能解决的人只有皇帝。萧正则是娄骧的拥趸,自他还是世子时便是,娄骧让萧正则做辅政大臣,让他谏言,最终却还是将他排出朝堂。许继正是娄骧的岳山,关系更是千丝万缕,可坊间传言膝下无子的帝后二人不睦,许氏更是跋扈。
这一桩桩一件件,倒是让人看不明白。
晌午,贬官的旨意便到了养伤的萧正则手里。
上谕,辅政大臣萧正则以下犯上,行事不端,即刻外放镇北节度使,无沼不得回。
他被打得不轻,若是罚俸贬官,都不要紧,只有廷杖才是皇帝真正的暴怒,是对一个臣子真正的羞辱。
满朝皆知,不可一世的萧正则因为顶撞了首辅,被当廷廷杖,贬谪外放。
不要得罪首辅,所有人都这样想。
萧正则起身接了旨意,捧着那一卷丝帛笑了起来。
宛州的青天白日,应当比这里好看许多。
两日后的傍晚时分,一位萧正则等了许久的贵客到了。
虽然馆陶郡主为儿子带了灵药来,但萧正则一时半刻仍不能起身。他趴在榻上,盖着件保暖的毯子,见到了耄耋之年的帝师孟谦立。
“老师,请恕学生不能起身叩首。”
孟谦立已远离朝堂多年,虽桃李满天下,但衣衫打扮仍是一副清苦模样,手里拄着一根半人高桃木根雕刻的蟒头拐杖,乃是武帝生前所赐。孟谦立于武帝驾崩后乞骸骨,平帝赐金回越州仙居老家终老,比原先圆润些许,眉眼弯弯掩在花白的须发之下。
“养伤便是,不必多那些虚礼。”
萧正则颔首,“是。”
“你此去北边儿,可有想好如何进行革新?不让那些喽啰阻挡你。”
萧正则不禁有些惊愕,“老师...”他与娄骧联手演上这一出戏,本以为细致周密,不想还是被一眼看穿。
“老师应当知道,金銮殿上不知藏了多少许家的党羽。学生势单力薄,一人不足抗衡许继正。陛下也要束手束脚,顾及左右,不得施展一腔抱负。学生思来想去,只得去北方,那里山高水阔,荒芜一片,许家在北方不留任何,学生也好循着机会。”
孟谦立用手捻着胡子,“许家是三朝元老,根深蒂固,与河间刘氏、江阴王氏都盘根错节。变法一事还需从长计议,陛下与你你收敛锋芒,你设计北上这一招不错。”
萧正则道:“可学生怕陛下一人,难以对付许家。所以等着老师来,学生才能安心离开。”
“你思虑周全,陛下也是如此嘱咐老夫,让老夫转告你,切勿过分牵挂,大业为重。”孟谦立抚上萧正则的额头,如幼时那样。
“学生知道,但仍是要牵挂陛下。此去山高水长,短则几年,学生怕许家日渐壮大,要越俎代庖,有不臣之心。”萧正则仍被疼痛惊扰,说着就要牵动伤口。
孟谦立道:“许家虽然有首辅,有皇后,但他们仍缺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只要老夫在一日,便不会让他们得逞。”他压低声音道:“平帝自己忌惮众人,喜怒无常,把朝臣驯服得七七八八,朝臣们皆不若当年那般大胆,也有几位武帝旧臣在。许继正兄弟再有野心,但没有赌注在手,声望在朝,为许家再三估量,短时间内也不敢轻举妄动。”
多年退居,但孟谦立仍是对朝堂的动向一清二楚。可见他虽身走越州,但仍心在南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