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继续呆在保定观望,皇帝的怒火没准就会落到他身上。既然不能留在保定,就只能寻找有力的依靠,此时北直隶剩余的兵力就在孙传庭麾下,有山西巡抚标营、辽镇吴襄部、保定总兵刘光柞各部,还有收拢的宣大溃
兵,合计有接近一万人。
所以刘宇亮带着一千多京营离开保定,一路战战兢兢的往南行军,好不容易到了晋州,孙传庭却已经往东走了。
现在清军行踪不定,十几日前才在真定府肆虐,刘宇亮行军路上心惊胆战,生怕清军突然就从哪里跳出来,就想着进城安全一点,这个知州竟然不开门。
在离京师不过几百里的地方,大明朝第一文官,终于遭遇州县底层文官的铁拳重击,直观体验了一番卢象升的感受,庞雨如果在场,心理上就不会再不平衡了。先前孙传庭在晋州留了十天,也是在城外呆着,但孙传庭毕竟只是外地巡抚,在直隶州县吃瘪可以理解,毕竟卢象升这个督师也没啥好待遇,但没想到首辅亲临
,晋州的知州陈弘绪仍然紧闭大门,一番话还敢语带讽刺。
“老夫要上本弹劾!上本内阁……上本皇上弹劾,我看你不闻命。”刘宇亮狠狠地拉了拉衣领,他被这个小小知州气得呼吸都不顺畅了,旁边还有一名文官同样满脸激愤,他是负责新饷考核的户部侍郎,普通地方官是万不敢得罪他的。杨嗣昌知道地方供应钱粮上不痛快,这种小事都靠首辅出面不好,特意奏请皇帝加派户部的侍郎,因为户部考绩占比很高,所以说话管用,没想到照样有
不好使的时候。
但不管怎么弹劾,眼前的刘中堂却拿这个从五品小官毫无办法,周遇吉只能安排京营扎营,官道上的士兵顿时怨声载道,到处一片嘈杂。
周遇吉在路边寻了一个大宅,准备先安排刘宇亮等文官进去暂歇,刘宇亮脸色铁青,今天不但当众丢脸,还要身处危险的环境中过夜,心情很难好得起来。还在等候的当口,幕友凑到了身边,这幕友身量较高,而刘宇亮又矮又小,幕友熟练的躬身,“老爷,周遇吉家丁在官道上遇到两个哨马,南直隶的副将派进京师
去的。”
刘宇亮没好气的道,“南直隶的兵马有何好说的。”
“说在铜城驿和东阿县大破鞑子,斩首上百级,里面有牛录章京。”刘宇亮毫无惊讶之色,他当官几十年,下面人什么都敢编造,但他不会真按这个去信,此前王朴、高起潜报来的所谓大捷,别人不知道,他作为内阁首辅肯定是
明白的。
“有甲胄旗帜为证……”
“有旗帜?”刘宇亮转过头来,那幕友又凑近一点道,“还有俘获的活口。”刘宇亮皱着眉头,如果有活口,那可信度就很高了,因为一旦送入京中,虚假战绩就很容易败露,幕友低声道,“若是真的,老爷大可收此股营伍随行,再有一二
小胜,老爷便固若金汤。”
刘宇亮眉毛舒展开,最近的坏消息大多都是他中转给兵部的,他非常理解此时一个好消息,对皇帝和朝廷意味着什么。
“把塘马叫来,老夫要问话。”刘宇亮叫住幕友,“你现下便去写奏报,不是给兵部,是老夫直奏皇上的。”
……
十二月二十九日,深夜京师紫禁城,各处宫殿房舍灯火熄灭,巡夜的灯笼如幽冥一样飘动。雪花从夜空缓缓飘落,铺满了金水桥前的广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