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会儿,余宏蹲下身子,“好了眉儿,这件事会很快处理好,不要担心了。”
“真的吗?”
“宏哥哥保证。”
“刚才那个是什么人?”
“拿钱办事的人。”
“宏哥哥,那钱够吗?”
余宏一愣,自己有多少银子,她是清楚的。“够了,宏哥哥以前曾有恩于他,这点钱就够了。眉儿,这件事,能不能不要让别人知道,包括师父和严先生,好吗?”本来并不想那人涉入这件事,现在竟然动用那人为云树善后,这件事做得有些不管不顾了。
“嗯。”虽然她对于“消失”二字没有概念,但绝不是件愉快的事。“宏哥哥也不要告诉别人,好吗?”
“宏哥哥保证不会告诉任何人!”月光下,云树刚哭过的眼睛格外清亮,却又忽然黯淡下去。
“怎么了?是想到那个黎哥哥了吗?”
云树点点头,眼泪又开始落。
余宏有些纳罕,女孩子的眼泪,怎么说来就来?“放心,这件事并没有什么,以后你不要告诉他,他不会知道的。”然后舌头有些不听调度,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你很在乎那个黎哥哥吗?他叫什么名字?”
云树点点头,“他叫黎歌,黎明的黎,诗歌的歌。”
“他很好吗?”
“我七岁那年春天,他随父亲进京,借住在我家,我们一起读了两年书。他待我很好。去年他连中小三元,去了学宫读书。”
“一切都会好好的!若以后他对你不好,宏哥哥替你教训他,好吗?眉儿知道,宏哥哥的拳头还是很厉害的。”余宏不知不觉已经进入到大哥哥的角色,挥着拳头,哄着云树。
云树看到他手上的伤疤。“不要了,我不想宏哥哥再为我受伤。”
余宏心里一暖,却又一酸,还想说什么,又意识到不该跟小孩子说那些话。
“眉儿,你对谁都这么好吗?你知道,很多人,并没有你看到的那么好。”
云树摇摇头,“眉儿并没有那么好。在京城,那个掳了我的万安堂的掌柜,我把他送到了京兆尹大牢,他花了好几万两银子才出来。在济阳城,我把一个家仆的腿打断了。”云树开始絮叨,像是努力证明自己并没有那么好。
“眉儿这么厉害?那个家仆一定做了坏事,眉儿才会惩罚他的吧?”
“我年纪他们都不把我的话当回事,为了管住他们,我立了新的家规,不听我话的人,我就打断他的腿。然后我真的那么做了。”云树有些心虚道。
“喔,你是因为心虚才躲到白树村的?”
“嗯,有点吧。”云树讪然道,抬眼看了看余宏。余宏脸上没有往日的冷淡,反而多了平时没有的鼓励的笑意。
云树受到了鼓励,又道:“我还想做一件坏事。”
“喔,什么坏事?”语气里尽是鼓动。
“我有一个表姑母,在我母亲初嫁云家的时候,总是欺负我母亲,还曾在冬天里把我母亲推入池塘中。我准备以后每年冬天,都把她丢进池塘一次。”
余宏听到云树孩子气的做“坏事”宣言,忍不住笑起来,弯起来的唇角眉梢,让星月失辉。
“宏哥哥笑起来,真好看。”云树赞叹道。
余宏捋捋云树纷乱的发丝,“你怎么什么话都跟我说?不怕宏哥哥没你想的那么好?”
“宏哥哥是可以以性命相托的人,如果没有宏哥哥,就没有今天的我了。不过,还有一个原因,我看到宏哥哥,就像看到我自己,所以,我什么话都能告诉宏哥哥。”
“喔?你觉得,我哪里像你了?”余宏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
云树摇摇头,“我也说不上来。我看到宏哥哥冷漠的时候,我觉得这里有些疼。”云树捂住自己的心口,“看到宏哥哥笑,我就会很开心。”
余宏面上的表情有些冻住。本是要逗她开心些,却听到这样的话。他穿越数千里,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一个人,会因为他的喜悲而喜悲,这是一种怎样的际遇?而这个小不点儿也确实一再扰乱自己的心绪,她真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所以你有事没事,就跟我絮叨一大堆话?”
“嗯。宏哥哥以后可不可以多搭理搭理我,就像搭理自己了。”云树忘了忧惧与痛苦,厚着脸皮道。
余宏对她笑笑,“好,以后多搭理搭理你。”
云树的小脸儿上,终于有了笑容。不过在余宏看来,云树确实比以前好看多了。揉揉她早已乱掉的头发,“我们回去吧,你义父怕是早就急的不行了。”
云树恍然想起严世真,“我们快回去,快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