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嫩的赤脚插进田里,水千涣顿了顿,面无表情。陌流觞紧随其后,甫一入田,便是一颤,却是水凉刺骨。扶住田埂,瞌睡虫不翼而飞,忍着嚷叫,瞪了一眼水千涣,换来对方无辜的神色,不理,朝田中间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水千涣微微勾唇,眼中涟漪一闪而逝。
插秧是件辛苦而快乐的事情,自古便有布愿高僧布袋和尚的妙语“手把青苗插野田,低头便见水中天,六颗清净方为稻,退步原来是向前。”
到了未时,微雨稍停,酷热炎阳下,个个女郎便解了蓑衣,露出花花绿绿的素制锦衫,站在水田里道也有几分风景。先饥而食,先渴而饮,等村民休憩片刻,陌流觞和水千涣便坐道田埂小道旁,看着田中女郎喜笑打闹,陌流觞心想:“若是以前做这芝麻果子大小的事情定然觉甚无聊,但是如今,有身侧之人相互作陪,倒也轻松惬意,如是一直若此也挺好。”
转头,看向水千涣,不料对方也注视着他,陌流觞尽量让自己语气漫不经心道:“若是有一天,我们不再理尘世喧嚣,你不再是天界地官,人族太子,我不再是魔族尊主,像如今这般生活,你可愿?”
水千涣目光灼灼,似是穿透表面,看穿了陌流觞的忐忑与希翼,一字一句道:“我想要的生活就你想过的生活。”
陌流觞:“……”
休息够了,插秧开始,为了完成今日份的任务。村民各人都有平均的分工,五六个妙龄女郎一人一挡子并排站着,每个姑娘领头外加一红衣少年,想一展身手。
陌流觞听了水千涣那句话,有一瞬间乐的他觉得自己要疯了,乐的飘起来,原来不管过了多久,还是会因为对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自己就情难自己。他——陌流觞——天煞孤星,父亲曾说过,不管是谁,只要接近他,都不会有好结果,而他自己神不成,魔不服,就算朝生暮死的蝼蚁尚能在阳光雨露成双入对,他却只能孤身远引,生而无双,只能与无间地狱下三千尺处的戾气冥畜为伴,看尽六界苍生起伏。
那一刻他真想跳起来,亲对方一口,告诉所有人,还有人,愿意陪着自己,还是如此优秀的人,哪怕上一世,这人就已经为了自己倾尽所有,还是不怨、不离、不弃。
陌流觞快速的将秧根伏于水下,根向朝外,用适度术法涮个上十下,听不见多大声响,秧根已涮得干净清爽,麻利又省力插了一行行、齐刷刷、娇嫩嫩的绿色禾苗。
日落西山伏君之膝之时,终于收工,水千涣拉着陌流觞行走于夕辉映照下瑶水田旁小径。白天喧嚣不复,晚息的气氛渐浓,路过一月神观,两人相携一齐进去。
水千涣看着陌流觞在蒲团前跪下,顿了顿他也照做。
头顶的月神佛像栩栩如生,目光仁慈而低垂。
“要不要试着许个愿。”听着水千涣的声音,陌流觞把眼睛闭起来。
水千涣心道:“我没有信仰,可我从未如此感激上苍,哪怕倾尽一生也无妨,至于他曾历经的凄惨人生,就交给我来改变吧。”
两人一同绕过月神观的正门,从别院走出去,到庭院一树荫处。
两人眼前铺展开一大片开阔的平地,草木葳蕤,掩映着一条曲折的人工钉成的木头台阶,遥遥通往月神观,内几棵榕树亭亭如盖,空气中弥漫着让人心如止水的檀香味。
陌流觞揉着腰对身侧的水千涣道:“哎呀,水千涣,这插秧还真累,比被你搞了一宿都累。”
水千涣:“……”
太煞风景了!!有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