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伯虞府正院大堂,虞老伯爷心不在焉坐在上首,手里捏着三颗黑亮泛光的核桃,滴溜溜地转啊转。
他眼神没有落到屋内任何人身上,而是飘向了窗外一棵树,树枝上停着一只皮毛漂亮的鸟,叽叽喳喳唱着,比屋里的人声好听多了。
“老大家的,你们赶路也累了,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歇上一两天再接手中馈和外面的生意,不着急。”
李氏笑得很勉强,长房一家回来的时候,竟没有将她派去的张婆子捎带回来。一问之下,说是马车不够坐,将人给留在了码头上!
她当时派张婆子去,正是存着恶心长房的心思,为了达到目的,她还暗示张婆子别换衣裳,并吩咐车夫把人送去码头后立马回府,为的就是让张婆子挤上长房的马车。
哪怕是跟长房的奴仆挤一车,那都足够她笑上一场。
可谁知姚氏这般不客气,将人扔在码头不往回带。要知道从码头到虞府,最快都得一个半时辰车程,张婆子身上没带钱,不知道要几时才能走回来。
张婆子走不回来,今天府里的恭桶谁刷?李氏越想心里就越是堵得慌。
众人看她脸色就知道,老夫人快按捺不住心中怒火。
这才只是个开头呢!姚氏暗自好笑,清了清嗓子,微垂下头做出一副恭顺模样:“老夫人,还是请弟妹继续管吧,我娇生惯养的,哪知道伯府这偌大家业该如何管理?”
李氏一听,一口牙都要咬碎了。
从前伯府还有些进账,李氏明中哭闹耍泼,暗中手脚频出,硬是把中馈从姚氏手里挖出来给了亲儿媳周氏。当时她对姚氏说的正是一句“你娇生惯养的,哪知道伯府这偌大家业该如何管理”。
如今伯府彻底亏空,成了花花架子,就想把烂摊子重新丢回姚氏头上。李氏算盘打得啪啪响,却忘了姚氏历来不是个好糊弄的。
宁安伯内部一团糟,因爵位继承人至今没定下来,哪一房管家都算不得名正言顺。
按说李氏还精神,她作为伯夫人管家正合适。可她一不愿往府里搭银子,二不愿操劳,自然不会接手。
李氏这半天功夫被接连堵了两回心,当着众人有些下不来台,语气不由得冷硬起来。“你二弟妹这些年为虞府操劳,不知补贴了多少嫁妆进去,这都是在替你做功呢。”
“说到嫁妆,”姚氏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来,露出一副为难的模样道,“父亲,老夫人,先婆母的嫁妆是时候点一点了吧?”
李氏闻言一噎,她说的是儿媳妇的嫁妆,怎么扯到那个死人身上去了?她以前好不容易求伯爷让她“暂管”,怎么可能现在就交出去!
要是交出去,她两个儿子以后需要银钱铺路可怎么办?
被大儿媳点到名的老伯爷终于把视线收回,没什么精神地扫了屋内一眼,摆摆手道:“找人清点吧,是该还给你们。”
听到这话,坐在一旁不吭气的周氏和吴氏都有些吃惊,没想到万事不理的老太爷今天居然这么好说话。
这些年,李氏没少动用这笔嫁妆补贴他们两房,哪怕只是私下给她们夫君,但好歹是沾了些光不是?得知这光很快就要沾不着,两人心里都有些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