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不能再陪我,他得回去工作。
母亲给我一句无心的话扰乱了方寸,我说连自己的男人都整丢了,还顾得上给别人介绍。事实上,在这个世界上,自始至终没有男人的女人多得是,半路失去男人的也有一大把,可她们除了没法做那项没被列入任何赛事的双人运动外,剩下的,都能做:上房刮腻子能做,修脚做指甲能做,单位一把手能做,公司打工仔能做,航天航海能做,屠猪宰羊也能做,何况,女人本来就精于为别人牵线搭桥这一道,更别说是为了自己的女儿。只是这件事正好打到了母亲的七寸,她半年前以一个矿长太太的高贵身份被迫接受了一次尿的洗礼,那份儿奇耻大辱使她至今心有余悸,尽管自己及时采取了积极有效的收拾措施,怎奈父亲带着自己的露水情人亲自上演了“活见鬼”,她亲眼目睹有人抱上了自家男人的大腿。这不得不说万事没有绝对性。这次虽然有从佛教圣地请来的菩萨保佑,但从什么时候开始生效,那人没说。
智慧往往产生于逆境,所以才有绝地逢生。想想丈夫已经两三天呆在医院,如果还没断,那么,今天一离开医院,他必定会踩上风火轮往那儿奔,不如跟着试试看,如果自己猜测有误,那算虚惊一场,万一真没断,再想它法,总之一定要在感情未深之时,采取行之有效的措施,将这把孽火掐死在萌芽状态。
自从住院之后,我的病房一直人满为患,想静一静都难。这天一大早,母亲刚帮我洗完脸,三姑二舅二妗一大片便蜂拥而至,母亲见父亲穿好了羊绒半大衣,她急忙忙安顿好他们照顾好我之后施施然出了医院,在门口排队等候的出租车中挑了一个看上去老成持重的外地人,“包你半天车,六百走不走?”“……行是行,去哪?”司机怀抱着方向盘,探出脑袋打量着貂皮革履的母亲,问。“煤矿?不一定,叫你去哪就去哪!”“上车”司机摆头示意。
母亲拉开后门,丢进去自己的皮包,自己跟着跨了上去,她一如既往包好围巾,戴起墨镜,指挥师傅绕个圈找到了自己的车,然后停到了二十米开外的地方。
父亲的车尚在维修,暂时还用着母亲的车。
“跟上他,别跟丢了。”
“大姐,今天雪还没化干净,就咱这车,能跟上这大路虎吗?”
“大老爷们儿办事这么唯唯诺诺,要不我开?”
“不用,大姐,不用!大姐,方便我问一句不?你为甚跟踪他?”司机坐直了,超后视镜里瞅着母亲。
“因为他最近喜欢上了一种运动,叫‘鬼混’运动,这种运动对我来说有百害而无一利!”母亲自以为讽刺得非常幽默且活泼,她胸有成竹地扬着头,看着外边的你来我往。
哈哈哈……司机笑得直不起腰来。
“别笑了,看好了,他是司机开车,自己坐后座。保持车距,别让他发现。”
话音刚落,小穆陪着父亲就来了。
父亲不瘦不胖,走起路来昂首挺胸,很像自己的司机小穆,小穆比我大三岁,当过两年武警兵,转业回来就给父亲开车了。他走路目不斜视,有着职业军人机敏果敢的高素质。
看着父亲的车子开动,母亲他们也走起来,街上人山车海,小穆开得并不快,再有三四个红绿灯就要出城了。猛然间,师傅一拍大腿,喊道,“坏了,给溜了!”前面的小穆借道行驶,占着右拐道打着右转向直走了。母亲遇事一向有自己独特的见解,她阴着眼睛心里仔细分析,父亲的煤矿在东南方向没错,小穆的家在反方向,那么极有可能是小穆本来知道信号灯的变化,右拐直行同时亮,他随便占了右拐,灯一变,就直走了,那么就是说他们总是要右拐的,“右拐,下一个路口左拐,再直行!”母亲长长叹口气,盯着外面“哗哗”后退的一切。
作为父亲的司机,小穆自然也担任了父亲的贴身保镖一职。他除了问路线,从不主动与父亲攀谈,总是眼观四路,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能快则快。
小穆因为要去办一件分内之事,就是接父亲的情人,这看似轻松的工作实则危机思维,当然要为老板做好绝对的保密工作,保证“河东狮子河东卧,西墙红杏戏西墙。”
自打上了车,小穆便留意着周围的人群,后边的车。不过五六个信号灯,他便发现了他快他就快,他慢他就慢的出租车。于是他做了那个右拐直行的举动。
出租车司机眼珠滴溜溜地转,左一下,右一下,车子在他手里一会儿快,一会儿慢,终于,在出城的路口跟父亲他们汇合。
“车里有个女的,长头发!”司机紧张地向后座的母亲报告。
“快一点,超过他!务必一次性看清楚长甚样!”母亲满脸乌云说道。
司机接到命令,微微调整调整,说了声“坐好,”便专注于油门之上,不过两分钟就超过父亲他们。母亲不能仰起脸,只能听师傅报告---长头发!
“长头发你早就说过了,有多长?”
“不算太长!”
“不算太长是多长?”
“肯定是盖住了脖子!”听到这样的描述,母亲气得头发都奓开了,她低着头,大拇指使劲搓着手机屏,发出沉闷的怒吼,“但凡是个女人,头发基本都盖住了脖子,盖不住脖子的那是猴子!”
“大姐,这是我提供给你的人道主义援助,你说包车,没说包我!”司机表示了自己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