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梢屋顶又露出一派灰溜溜的景象,环卫工人把路上的雪推进树篱,远处的雪给初春的乍暖还寒融成了一坨一坨。万物还没有见绿,但人们的身上脸上已是暮春时分的生机了然。他们换了足够让人吃一大惊的风格,衣服由简约黑白一下子成了花红柳绿,直发披肩一下子变成了“欧阳夏丹”,这张脸绽开的“过年好”迎上那张脸盛放的“好过年”,可能随之而来的是一句出自肺腑的假话——一个年把你过年轻了,消失在自己的未来。
大哥装作一本无事送回了母亲和二舅,然后将后备箱一堆棉帽口罩狠狠丢进了垃圾桶。他恼羞变成怒,丢了也不能解气,索性已经要上车的他又劈回车门,返回趴在垃圾桶上准备捡起来,猛猛跺几脚再走,不料那个桶过深,他又探进去太多,桶给他高大的身体直接推倒,大哥来不及逃出,连人带桶栽倒在地,终究是男人,单薄的桶不能承其重,只好顺势滚,直到碰上一棵树才“咣当”一声停下来。
大哥放弃复仇,摩挲完一脸污秽,摁着撞痛的腰勉强上车,大老爷们,连这点儿委屈点受不了,还能成什么大事。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几千万的高利贷,这些钱都是三妗支撑着,问题是按照预算员刚给的数字,目前账户的钱盖一栋楼都难,别想了,到时候不行再融资吧,反正融资是不成问题,利息就从新融到钱里出,开工后的资金走一步看一步,无论如何也撑到五六月份,最晚六月份沙盘售楼部完工,一完工就可以回笼资金,回款一到,赶紧开始陆续退还那些高利贷,这可不是个小数字啊,为甚自己的估算跟预算员的数字相差如此悬殊呢?
车里的热风已经很憋闷了,他放下车窗,让寒风逼退一脸红潮,将胳膊搭上车门。他借着耀眼的镁光灯望出去,整个城市群楼林立自己的房子还远不见影,但无论如何,总不能任事态自由发展下去,闭门造车,那就等于市场拴好了白绫,自己探进了脖颈。他呼出长长一口闷气,掏出了电话。
十分钟后,他和丽娅,相约在一家酒吧。
“怎么样?恋爱谈得?”“谈个屁......她把我当......当......”丽娅仰起头,大大喝了一口,“给你看个东西。”丽娅掏出了那张纸条。大哥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伸手摸过去。酒吧的灯光幽暗,他看了好久才看清,或者才看懂,阿斯汉到底说的是什么。
大哥没做理会,光顾着碰杯喝酒,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旁人或许不懂,但丽娅懂,“赵哥,我很受侮辱,”她含着眼泪低沉地说道,“我不是,不是他想象的那种人......他说我是好女孩儿,但......我人都在他家了,他还要去宾馆......”丽娅已满脸绯红,眼神涣散,随时就要倒下去。
“对不起,丽娅,我当初绝不是故意的,我看你喜欢他,你又是个好女孩儿,长得,长得也好看,他也刚刚失恋,正是需要新欢......正是需要再找对象的时候,就给你出了这个主意,不成想......”大哥趁机打出同情牌,处于低一级水平,才能顺杆子上。“我倒觉得,这种人没必要纠缠,我忘了跟你说,我跟你说了没,他的前女友长相一流,家境殷实,她家很有钱,话糙理不糙,我跟你说,现在的人都现实,他为甚对他前女友那么念念不忘,还是对方有钱,说句你不爱听的,看你这身行头,就知道你家折子的存款是几位数了,你要是像他前女友一样的家境,或者不如点,这恋爱他也但谈无妨。关键......我跟你说,丽娅,真正了解男人的都是男人,别用女人的眼光看男人,那看到得的都是表象。女人看男人,就好比让她形容前列腺怎么痛一样,那是靠想象,相当不靠谱,就像你问我生孩子有多痛一样,对不起,对不起,不好意思......”大哥刹住了车。他想看看丽娅的神情,有没有必要点破,这样的事,一旦说出,事不成可就是授人以柄,把刀把子递给人家了,到时候就算自己是哪吒,也给人家砍成一只待烤的全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