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氏不赞同地望着她上前来夺过周哥儿手中的藤条鞭子,递到她跟前:“那这是什么?”
“哥哥的鞭子哥哥做的,拿来让我瞧瞧。”许筠瑶想也不想地回答,趁阮氏不注意飞快地给了周哥儿一记警告的眼神。
一脸欲言又止的周哥儿咽咽口水硬着头皮迎着娘亲询问的视线点点头:“是我的。”
“可这绑绳的方式分明是你妹妹的。”阮氏不相信。
瞧这接驳绳结,分明就是小丫头惯常会打的结。
“我跟妹妹学的她那样绑会绑得比较紧不会松掉。”周哥儿从善如流,明显替妹妹背锅已经相当熟练了。
当然,这锅也不是白背的他想要吃什么买什么,也可以打着妹妹的名义去找爹爹要十之能成功。甚至闯了什么祸,也可以让妹妹出马帮他把爹爹摆平。
总之,你帮我对付爹爹我就帮你对付娘亲兄妹之间的合作还是相当愉快的!
阮氏还是一脸的怀疑,只是见儿子挺着小胸膛一副敢做敢当的样子,女儿眨巴着眼睛满脸的无辜,终于还是勉强接受了周哥儿的说辞,只还是不放心,警告女儿道:“可不许再玩鞭子万一伤了人,又或是把自己弄伤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归根到底还是因为当年小丫头拎着死蛇作鞭,追着人抽打的那一幕留给她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了,每每想起来都让她头皮发麻。
就在月前,她发现女儿又拿着鞭子在园子里甩得噼啪作响,那一刻险些没晕死过去,勉强定睛细一看,才发现小丫头这回拿的是藤条绑成的鞭子,不是什么吓人的东西,这才觉得好受了些。
不过就算是如此,她还是明令禁止小丫头再玩弄这些。
偏偏许筠瑶却也从当年拿死蛇作鞭打人中发现鞭子的好处。这东西又韧又长,无形中便将持鞭者可攻击的范围扩大了。而且细、软、韧,被抽打中了痛得会更厉害,比拳头可是好用多了。
甚至如果甩得够快、够狠、够准,对方根本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就算对方有本事可以伸手抓住抽过去的鞭子,他的手便也要先吃上一鞭,真真是可以完美地做到死了也要让你痛一痛的悲壮程度。
可惜包子夫人却不能理解她的一番心思,已经连续没收了三条她亲手做的鞭子,今日这条只怕也会同样落得个被没收的下场,这样算来就是四条了。
她只想叹气,又听着阮氏的警告之言,还是软软地应喏:“好,知道了”
阮氏又转身过去对着儿子严肃地道:“周哥儿也不听话,罚一个月内没有点心吃,也不准出去玩!”
“啊?!”周哥儿瞪大了眼睛,“不,娘你别冲动,有好话话说,哎,娘”
他眼睁睁地看着两三下便快步走远的阮氏,欲哭无泪。
阮氏走得快,也没有听到身后的那对小兄妹的对话。
“都怪你不小心,怎又被娘给抓住了?”周哥儿埋怨道。
“我也不想呀!我都跑到外头来甩了,可还是被她撞见,我也没办法。”许筠瑶摊摊手,也是相当的无奈。
为了躲避包子夫人,她都跑到三房外的地方练习了,哪知道才没几日又给她撞了个正着。
“我不管,我这回可是亏大了,你要补偿我!”周哥儿忿忿地瞪着还在装无辜的妹妹。
许筠瑶抚着小下巴想了想,以小唐大人那馋猫的本性,罚一个月内没点心吃确实是损失惨重了些。这样一想,她便问:“那要怎样补偿?”
周哥儿眼睛闪闪亮,期盼地道:“我想要一个像兴哥儿那种会打拳的小人,还想要一匹小白马,能骑着它跑得很快的那种。”
“这要求有点儿难办哎!”许筠瑶又挠了挠脸蛋。
“就知道有点儿难办,所以才要你去跟爹爹说啊!”周哥儿一脸的理所当然。
要不是知道有点儿难办,他早就打着妹妹的名义去找爹爹了,哪还会等到现在。
许筠瑶想想也是,遂痛快地答应了:“好,我去就我去!”
兄妹二人双双举起一边手,啪的一下,击掌表示合作达成。
却说镇远将军府中,云氏也不知怎的,总是对当年那个质问夫君的孩子有点儿说不出的异样感觉,可她自然也看得出,杜诚忠说不认识那孩子确实也没有骗她。
她思前想后,先是使了人去打探那孩子的住处,又让心腹侍女巧儿带着疗伤的药前去,看看能不能探一探那孩子的来历。
这日恰好贺娘子留在家中,听到敲门声便将湿漉漉的双手往腰间围裙处抹了抹,应了声来了便前去开门。
门打开之后,发现来人是一名富贵人家侍女打扮的陌生女子,瞧着既不像纪大人府上的,也不像唐大人府上的,一时迟疑:“你是?”
“是贺娘子么?我是镇远将军府的巧儿,前几日我家公子与令郎有些误会,误伤了令郎,我家将军与夫人过意不去,特意让我送了些伤药过来。”
令郎?贺娘子愣住了,明白对方许是误会了廷哥儿与自己的关系。不过她也不打算解释什么,只听对方口中所言,她直到这会儿才知道,原来那日打伤了贺绍廷的竟是镇远将军府的公子。
当然,她并不知道对方伤得比贺绍廷还要厉害,只知道自家向来懂事的孩子无缘无故被富贵公子打了,当下沉下脸,冷漠地道:“不敢当,药你们还是拿回去吧!我们小门小户的受不起!”
见她一副要送客的模样,巧儿心中不悦,可还是耐着性子想要说几句好话,忽见屋里冲出一个约莫七八岁,脸上还带着伤的孩子。
那孩子径自朝她冲过来,用力一推便把她推开几步,恶狠狠地扔下一个字:“滚!”
然后便是重重的关门声音,吓得她一个哆嗦,随即反应过来,知道方才那个孩子便是夫人让她来探探底细的那位,一时心中恼极,朝着大门啐了一口,暗骂:果真是从乡下地方来的,半点教养都没有的野孩子!
她心里不痛快,回去便添油加醋地对云氏乱说一通。
云氏的注意力却放在母子三人这几个字上,忙打断她的话问:“你确定那孩子和母亲、姐姐一起住?”
“千真万确!我都打听过了,那里就住着他们母子三人。那妇人瞧着不到四十岁,身边带着夫人所说的那个孩子还有一个十来岁的女儿。”
跟着母亲和一个十来岁的姐姐看来确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与夫君没什么关系。云氏暗道。
“夫人就是宅心仁厚,才会专门给他送药去。要我说,咱们不让他前来向大公子赔礼道歉,便已经是将军与夫人宽宏大量了。”巧儿心有不满。
“罢了,既然人家不接受,咱们也不自讨没趣,便这样算了。”心中疑云得解,云氏自然也不会为难自己,诚如巧儿所说,那孩子打伤了亮哥儿,她不让他上门赔礼道歉已经是宽宏大量了。
此时的贺娘子却是皱着眉,狐疑的目光直往贺绍廷身上望去,见他气得胸口急速起伏,拳头攥紧,绷着脸,咬着唇,终是忍不住问:“廷哥儿,你老实跟姑母说,那个什么将军府的公子为何要打你?”
“或者”顿了顿,她突然生出一个念头,试探着问,“或者你与将军府上什么人有些关系?”
贺绍廷脸色一白,顿时有些慌乱,眸光微闪,硬是不敢对上她。
贺娘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眉头皱得更紧,暗暗思索着这孩子能与人有什么关系?
贺绍廷见她只是望着自己不再发一言,心中不安,不自禁地揪了揪袖口。半晌之后,一咬牙,低声道:“我身上流着那个镇远将军的血。”
“什么?!”贺娘子大吃一惊,纵是想了一千种可能,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你说那镇远将军是你的生父?”她急急拉着他进屋,关上门,压低声音不可思议地又问。
贺绍廷神情黯然,点了点头。
贺娘子一屁股便坐到了椅上,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的身世的?是你娘告诉你的?”良久,她才哑声问。
“不,我娘从来没说过。是姨母,就是孙家姨母临死前告诉我,让我来京城来找他的。”
贺娘子听罢松了口气。
弟媳妇没有提过此事,说明她确实是一心一意当贺家妇,也是诚心诚意让这孩子姓贺。这样一想,她心里的疙瘩便消去了,对贺绍廷的身世也没了继续追问的兴趣。
只还是觉得有点儿奇怪。毕竟当年弟媳妇进门时可是说过自己无亲无故,也因为此,当年贺家娶媳时,女方的亲戚一个也没有。
这会儿突然冒出一个远房表姐来,倒是有些古怪。
不过她也没有深想,而是盯着贺绍廷问:“那你可曾想认祖归宗?”